南音就知道北笙是個無心的,這麼大的事,她竟然可以平淡如水的說出這番話。
她一下沒忍住冷笑出聲,好像頭一次見識到了她的心性。
她望著北笙,問道:“我沒想到你心里竟然是這般的主意,你已經進宮參選太子妃了,敢問若是父親真的要跟隨樂平王,你會如何?”
北笙得臉色沉了下來,藏在袖中的手蜷得太緊而骨節發疼。
一時前世的種種又浮現在腦海。
她半垂著眼眸,恍惚中呢喃了一句:“有死而已,怕什麼!”
南音聽得很清楚,沒想到會是這個回答,周身莫名一冷,“你當真就沒什麼可在意的?人活著總有在意顧忌的東西,你到底在意什麼?”
北笙在意的不過就是自己和津淮的性命,如今津淮在汝寧跟著贠時彥,她便沒什麼可掛心的。
那麼她自己……
北笙不敢再想下去了。
她深吸一口氣,淡淡道:“我來了京城,我的命運就和整個安國公府牽扯在一起了,父親讓我進宮我就得進宮,哪里由得我選,我在意這條命,又能如何?茍且偷生罷了。”
北笙回過眼眸,注視著南音,“你也一樣,就算你我水火不容,但終究相互牽扯,即便你一意孤行想跟著樂平王,可你的母家已經選擇了太子,他日就算樂平王成事,他也給不了姐姐好處,因為你身后無人。”
這番道理,南音何曾沒有掂量過,她害北笙,但在家族命運面前,她們姐妹必須是一條心。
所以她才來找她。
和北笙比,她是笨的,思想也沒有那麼通透。
時至今日她才明白,父親的想法從未動搖過,他一直效勞的是大靖,但凡任何一個破壞大靖的人都是他的敵人。
樂平王要謀反,父親又怎會支持他呢?若未來樂平王成事,正如北笙所說,全家全族有死而已,有什麼好怕的。
姐妹仇,在家族命運面前不值一提。
晚上,贠夫人備下宴席給北笙壓驚,因為昨日北笙進宮頭一日就受了驚。
徐照庭和贠夫人說了很多安慰的話,北笙只簡單附和了兩句。
南音還以為父親會主動說起今日高陽侯來家中的事,但沒想到他一字未提,北笙明明已經知曉,卻一字未細問。
用完膳,北笙很快就回了青靄苑。
昨夜本就沒有睡好,今日早早就睡了。踏天大事明天再解決,今日是再也沒有力氣了。
第二日醒來時,竟然整個人都酸軟無力,讓鹿竹給自己熬了一碗風寒散,空腹飲下后,又迷迷糊糊睡了。
宣政殿里,蕭勉發了大脾氣,氣得渾身顫栗,當著眾大臣的面將茶盞摔了一地。
這滔天怒氣從安國公徐照庭遞上來的奏折和送來的一大堆禮品開始,蕭勉就覺得自己這一口氣今日要絕在宣政殿了!
蕭勉猛咳不止,一眾大臣共呼“圣上保重龍體!”
賀起急忙遞上一方手帕,咳完之后,那方手帕上竟然一團殷紅。
蕭勉抬了一下手,賀起收起手帕不動聲色的退后一步站在蕭勉身后。
蕭勉喘著粗氣,鼓著力氣道:“蕭翊早已無可救藥,朕沒想到高陽侯竟然也為虎作倀!他和安國公一樣,為大靖守疆近二十年,勞苦功高啊!”
他氣得捶案,臉色赤紅,一口氣又險些沒上來。
金誠昨日朝上提議讓趙世子和范陽公主北上相勸樂平王回京,蕭勉的旨意還未來得及下發,高陽侯就已經向安國公送禮上門了。
今日一早,安國公就將高陽侯所送的禮悉數秘密搬進了宮里,再遞上一份奏折,將昨日高陽侯拜訪之事jiujiu一一說明,這便將自己徹底摘出來了。
刑部尚書裴秦微微閉了閉眼,挺身出來,舉著朝笏道:“陛下,時至今日,陛下對樂平王已經仁至義盡,既然他要動搖我大靖根本,陛下就不用再手下留情。”
邊上的郎琢和金誠皆一楞,沒想到一向替樂平王說話的裴秦要開始釜底抽薪了。
只聽見他又道:“臣以為,當務之急,應當先將高陽侯一族扣押,收繳趙家軍虎符,再由安國公和太子率軍北上御敵!”
郎琢聞言目光微微一閃,挺身出來,道:“樂平王身后還有北方各地的地方勢力,還有盛樂相助,樂平王勢力已勝,硬碰硬并不是上策。”
聽見郎琢發言,蕭勉頓時抬眉,好似有了一絲力氣:“郎愛卿可有什麼好主意?”
郎琢繼續道:“臣以為,且讓安國公和高陽侯周旋,先安撫住他,趙貴妃也好,高陽侯也好,陛下派人盯住他們的一舉一jiujiu動即可,且不可打草驚蛇。”
“盛樂表面上還是臣服我大靖的,陛下不如修書一封讓盛樂王遣一王女來大靖參選太子妃,以此為人質,牽制盛樂。”
“至于地方勢力就更不足畏懼,秋來御花園菊開正艷,就讓皇后娘娘舉辦一場賞菊宴,邀請各州郡的夫人子女皆可進京賞菊,借此弘揚朝廷恩德,也可為質,讓地方勢力不敢輕舉妄動。這一招既安撫住了地方,又釜底抽薪讓樂平王孤立無援,便無慮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