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里還駐守著的官員們都窮兇極惡地在撈錢,導致糧價一路飆升,還留在這里的,要麼是窮得離不開天天吃野菜的,要麼就是舍不得家鄉,咬著牙堅守的。
“來打個商量。”李懷玉笑著替他拂了拂肩上的灰塵,“我解決官府,你解決糧食,咱們按五十文一斗來算,如何?”
陸景行把算盤一收:“好兄弟也要明算賬,五十文的生意不好做。”
“我呸!”懷玉罵他,“你要不要臉了?你賣的那一兩銀子里,一大半都得給官府吧?我替你把官府的壓力扛了,你稅都不用繳,加上薄利多銷,還怕賺不死?”
鳳眼含笑,陸景行搖著扇子道:“你要是應我一個要求,我便幫你。”
“你說!”
指了指她的肚子,陸景行道:“讓它管我叫爹。”
兩個多月的肚子,還是平平坦坦的,但被他這麼一指,李懷玉突然覺得一沉,下意識地就伸手撈了撈。
“你有毛病啊?”她皺眉,“叫干爹還差不多。”
陸景行搖頭:“你知道我最討厭的人就是江玄瑾,拿他沒辦法,把他兒子搶了倒是不錯。”
這都是借口,懷玉清楚得很,陸景行是怕她一個人把孩子生下來招人非議,也容易跟江家人再牽扯。
可是……哼笑一聲,她道:“該是誰的就是誰的,有什麼事我自己扛著。”
話說的真是硬氣,陸景行道:“你做事能不能想想后果?”
“我想了呀。”懷玉叉腰,理直氣壯地道,“可比起別的,我覺得你的幸福比較重要。”
“這麼多年,我已經麻煩了你很多次了,就算一開始有恩于你,你也早還清了,沒道理還帶個小家伙拖累你,讓你過不了自己的日子。”
“你以為老子沒想過直接改嫁算了?看他和白璇璣在一起,老子也不舒服得很啊,但是不行。”
苦笑一聲,懷玉垂眸:“孩子的爹是他,換成誰都不行。等他懂事,我會告訴他他有個正兒八經的老爹,但墳頭的草已經比他還高了。”
陸景行:“……”
“這事兒你就別操心了,讓人運糧吧,我去郡守府看看。”
帶上清弦白皚,她上了馬車就走。
陸景行僵硬地站在原地,捏著扇骨的指節泛白,良久才展開扇子,擋了眉眼道:“這人怎麼這麼不識趣?”
一點逾越的機會也不給他。
就梧同情地看著他,道:“殿下是為您好。”
“誰稀罕?”陸景行悶聲道,“老子想娶她。”
“可殿下心里有紫陽君了。”就梧道,“哪怕不能在一起,別人也進不去。”
“你說話別這麼絕對。”陸景行輕哼,“不到入棺的那一天,誰會知道結果究竟如何?”
人的心境本就是個隨時在變化的東西,沒有任何一種感情是能維持一輩子的,更何況是分隔兩地的兩個人。
紫陽城發生了一陣騷動。
本是要被主城幾位官員迎回去的紫陽君,突然改了主意,調動了一萬駐軍,駐扎陰平。外人皆是不解,好端端的調兵干什麼?江焱也不明白,不敢去問江玄瑾,倒是跑到了江深跟前。
江深挨了家法,一直閉門不出,躺在屋子里發呆。聽江焱一陣吵嚷,他不耐煩地道:“這有什麼好奇怪的?紫陽是他的地盤,他想干什麼就干什麼。”
江焱嚇得一哆嗦,很是委屈地道:“你們最近都是怎麼了?小叔不愛理人,連二叔您也這般暴躁。”
江深一頓,自我反省:“最近是有些煩,許是天氣太涼了。”
以往秋天一到,徐初釀就會把新繡的披風捧到他面前來,她怕冷,便也覺得他冷,小心翼翼地勸他:“您多加些衣裳。”
那模樣真是乖巧啊,雖然他沒怎麼搭理,但說實話,每一件披風都很暖和。
然而今年沒有了,不僅沒有披風,連人也沒了。
“小叔在想念二嬸?”江焱問。
跟被人踩了尾巴的貓似的,江深撐起身子就怒道:“我想她做什麼?是孤鸞不夠聽話,還是催雪不夠好看?”
“可是……”江焱看他一眼,“她倆沒一個識字的。”
只有二嬸,會贊賞他的文章,會高興地跟人說二公子有多厲害。她懂他,但不會當面諂媚,要夸也是背后夸。
“我聽人說,那個叫赤金的面首,在入飛云宮之前,是江南莊家的公子。”江焱道,“我爹說二叔您不喜歡他。”
豈止是不喜歡?江深冷笑:“江南莊家是個什麼東西?”
“您不知道啊?”江焱道,“很有名的武道世家,在江湖上頗有地位。”
再有地位不也還是江湖草莽?江深不屑,垂眸想了想,以徐初釀那膽怯的程度,根本不可能跟那種人在一起。
可……萬一她鬼迷心竅了呢?
“我是不是該寫一封休書?”江深譏諷地道,“免得她跟李懷玉學,反過來寫一封給我。”
江焱看他一眼:“您真是舍得。”
“怎麼舍不得?她那種媳婦,隨便去哪兒都能娶一個。”江深負氣,臉色難看得很,“真當我離了她不行了?”
“那您去跟小叔說吧。”江焱道,“正好御風要去一線城一趟,說不定能幫您把休書帶去。”
江深一僵,別開頭道:“我先睡一覺。”
“哎,可別睡了。”江焱道,“御風馬上就要出發了,您現在不說,就來不及了。”
“……背疼。”江深垂眸,“你爹下手太重了。”
“這都過去多久了,還疼呢?”江焱唏噓,起身道,“那我去幫您說吧,您等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