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
本是燈火通明卻有些沒由來的壓抑感。
齊鐵嘴掐指算了算,眉頭緊鎖,面前的男人沒有其他表情,眸子平靜的如一潭湖水。
終是將五指收回,這一卦竟算不出來命格。
齊鐵嘴沉沉開口,“我們家樂川能活下來不容易,她年紀小,我本來是死也不會讓她去倒斗,可是她身在九門,我也不知道還能護她多久,我同意讓她與張副官一同去歷練已經是極限了。”
他像是在自言自語。
對方一點反應也沒有,但看得出來,他聽進去了。
“這次佛爺建議我放手讓她去闖一闖,我第一次給她指了一個方向。其實我還是很心疼,她前兩天回家,那額頭上都有小傷口,還有那眼角還留了疤,她卻一句也沒告訴我,就怕我會擔心。”
張啟靈眸子微動,接了話,“以后不會了。”
齊鐵嘴自己一個人說這麼多,他突然接上一句,他有點沒反應過來,多問一句,“不會什麼?”
張啟靈薄唇輕啟,“不會讓她受傷。”
這是迄今為止齊鐵嘴聽到的最滿意的一句話。
談話就這樣結束了,門口的小孩探著腦袋想聽清,見他們起身,她立即站好。
齊鐵嘴瞪她一眼,“回去睡覺,大晚上的,小孩子不睡覺容易長不高。”
齊樂川笑嘻嘻的多看張啟靈兩眼,“爺爺晚安,哥哥也晚安啦。”
她抓螃蟹抓了一下午,也有些累了,見齊鐵嘴對張啟靈還算是友好,她便放心的回去睡覺了。
卻沒想到,齊八爺今夜對酒當歌,拉著張啟靈非要喝上兩口。
齊八爺醉醺醺的看著月光,有些愁緒,“你說若是我死了,我們家樂川一個人在九門怎麼辦呢?”
張啟靈默然不語,也抬眸去看月光,生老病死是人生常態,他早就趨于平淡了。
“她會不會被欺負?我們家樂川很乖的,打小就聽話,比同齡的小孩聰明,萬一哪天被欺負了會不會哭鼻子?”
張啟靈似是回想起她在墓里哭的隱忍,那小臉上分明委屈到不行,世人看見就會心軟吧。
或是明白了齊八爺為何放手一搏,齊樂川五歲的年紀,這本該是吃奶的年紀,卻讓她跟著下了斗,齊八爺給立的規矩徹底被打破。
誰家小孩五歲會下斗,就連解家那個小孫子都沒有這種經歷。
“嗐,我們齊家窮,沒干什麼大生意,家里沒個女人,我一個人帶著她長大,逼著她學奇門八算,其實我挺不想的,我更想讓她活的普通一些,像吳家那個小無邪一樣,可是她天生陰命,不能做普通人。”他似是憂愁的又喝了一口烈酒。
張啟靈拿起桌上的酒喝了一口,眉頭輕皺,酒太烈了。
齊八爺哈哈大笑,心情很好,“雖然你一直不說話,但我也挺開心的,人老了,總是懷舊,上次喝酒是什麼時候來著,唉一天前哈哈,與老五和老九喝的。”
他自說自話。
張啟靈配合的點點頭。
齊八爺帶著張啟靈一塊兒喝酒喝到了后半夜才罷休。
第二日一早齊樂川風風火火的去往齊八爺的屋子,進門就開口嘮叨,“爺爺,您知道不知道自己今年高齡?跟一個不愛說話的都能喝那麼多,這若是換成佛爺他們,你是不是還能再喝?”
齊八爺喝了醒酒湯,坐著拿著扇子在扇風,眼睛瞇著,像是還未清醒。
“也就淺嘗了一下。”
“也就?”齊樂川抬腳往他的藏酒的柜子去,“不行,這些酒都送去給佛爺,分給他手下的兵,省的讓您給糟蹋了。”
齊鐵嘴清醒過來,趕緊去攔,“乖乖,這可不能,這幾壇子酒很少見了,可是我珍藏已久的。”
“爺爺,不是不讓您喝,是您喝的太多了,以后可不許了。”她小大人一般教訓著。
齊老八彎腰捏捏她的臉,“好,都聽你的,今日不是要啟程去汴州嗎?”
齊樂川點點頭,“對對,我也來提醒您一下,下次不許再這樣喝酒。”
齊鐵嘴失笑,最喜歡她管著他了,這輩子沒人管著,這個孫女倒是來的稱心如意。
齊八爺親自將她送上火車,與她搖手告別。
張啟靈從他身邊過去時,他好似糾結般開口,“昨晚我有沒有說什麼不該說的?”
張啟靈頓住腳步,轉頭看他,淡淡道,“說了。”
齊八爺臉色一垮,悟出了道理,“以后這酒還是得自己一個人喝,說了什麼也沒人知道。”
張啟靈不理解,抬腳也走上了火車。
齊樂川找到自己的軟臥間,深吸一口氣臉上掛上笑進了門。
在車窗前坐著的男人回頭,嘴角一抽,“怎麼又是你?”
他本以為是那張副官,沒想到是推給他手中一個小麻煩精。
她笑道,“黑爺,好久不見,您真是越發的帥氣逼人了。”
她這邊諂媚,張啟靈背著刀已經坐了下來合上眼假寐了。
黑瞎子推推墨鏡,冷漠道,“給錢,最好把上次的也結清,不然我現在就下車。”
齊樂川尷尬的笑一聲,兜里一分也掏不出來,她道,“要不給您打欠條吧?”
黑瞎子起身要走。
她一把拽住,雙手奉上一沓鈔票,那是齊八爺留給她路上買零嘴吃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