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路嘶的一聲從沙發上坐起來,被頭發蓋住了的耳尖有點紅:“你煩不煩。”
席母面露無辜,眨了眨美目:“你說我是不是年紀大了,記性不太好,怎麼不記得什麼時候邀請人家小姑娘來家里住呢,還讓人戰隊經理專門打電話道謝,怪不好意思的——”說著看向席父:“老公,是你邀請的嗎?”
席父見縫插針的表忠心:“夫人莫要胡說,為夫只認識你一個姑娘,怎麼會邀請別的小姑娘,而且你才十八,怎麼會年紀大,不記得肯定是因為沒有這回事。”
席母:“那你說是誰——”
席路煩的不行,抿著嘴一把拿過她手里的毛線帽,冷著臉起身。
席母:“哎呀兒子你去哪啊?”
席路只當沒聽見那語氣中的調侃,繃著臉換鞋子出門。
席母:“等會兒,順便帶點糕點過去,免得她晚上餓。”
——
屋外輕微刮著風,但穿得多倒也不會冷,兩人站在路邊,也沒刻意找個地方,君莙的聲音很輕,像隨時消散在風里。
“不了。”她淡淡拒絕,抬頭笑了笑:“天堯哥,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我這邊電已經恢復了,在自己家住就行。”
放在兜里的手,手指無意識的摩挲著手機上裂掉的屏幕,君莙感受著手指觸碰到的不再平滑的裂隙,宛如她和段天堯之間此時無形的隔閡。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兩人會這樣,只知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心里有點難受。
段天堯定定的看著她,想摸摸她的頭,卻被她歪了一下避開。
君莙本能的躲完,自己也愣了一下,最近總被人敲頭,她下意識——
段天堯抬起的手在空中頓了半響,這才緩緩放了下來:“小莙,你是不是怪我?”
君莙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說,但還是搖了搖頭:“怎麼會,我怪你什麼?”
“怪我當時帶你回家,說了以后保護你,卻讓你受了委屈。”段天堯認真看著她,想從她的臉上找到一絲埋怨的蛛絲馬跡。
其實就算不刻意去找,他也不難感覺出眼前的女孩這段時間對他的客氣,淡淡的疏離,漸行漸遠。
段家從商并不是一路順利,在那被清洗的幾年,難免也經歷了一段時間的坎坷,當時君莙曾祖父頗有些聲望,戰亂時期也有過一些貢獻,認識一些人。
段天堯的祖母便偷偷背著他祖父,去求了君老先生,想讓他找找關系幫幫段家。
同樣去求的世家不在少數,其中他母親的娘家林家也是如此。
可那個人人自危的年代,君家能憑著一點善緣保住自身已經難得,又哪里還有門路能幫得上忙。
段家祖母和林家便覺得是君家故意袖手旁觀,看著他們落難,雖然段天堯祖父從來沒這麼覺得,生前一直和君家保持著不錯的聯系,但段天堯的祖母和父親,與及受了家族影響的他的母親,卻對君家頗有怨念。
這也是為什麼段母和段家其他人總不待見君莙的原因。
君莙小時候不知道這些,直到他爸爸快過世的那段時間,交代后事一般,把她喊到身邊,一個個的跟她說起將來如果遇到問題,可能依靠的人。
她當時看著憔悴不已的父親,聽他說這些,哪怕年紀再小,也知道父親時日無多。
君莙已經哭了太多太多次,不忍他最后還要為她擔心,這一次懂事的沒有當著父親的面流眼淚,還天真的安慰他,讓他不用擔心,她能照顧好自己,她還有天堯哥,至少段天堯不會不管她的。
也不怪君莙會這麼想,十五歲不到的少女,情竇初開,整個世界里除了父親,最信賴的人,也就只有一個從小就認識,并喜歡著的段天堯而已。
君莙到現在都還記得當她說出這句話,父親眼中含淚,露出的難過不舍的眼神,大概心疼壞了吧。
看著女兒滿心懵懂的傾慕,心中卻深知段家不可能成為她的避風港,偏偏他自己已經無可奈何。
也大概是因為她當時對段天堯的喜歡太過明顯,她爸爸終究沒有舍得說出她和段天堯不會有結果這樣的話來。
君莙是自己去段家住了一段時間之后,才意識到了這一點。
“別這麼說......”君莙抿著嘴勉強笑了笑:“我沒有受委屈,你對我已經很好了,謝謝你,天堯哥。”
君莙的感激是真的,哪怕段家所有人都不待見她,背地里翻白眼冷嘲熱諷她災星,唯獨段天堯,一直站在她這邊,甚至為此不惜和他母親屢次爭吵。
段天堯眼波流轉:“為什麼要說謝,你知道的,我們是——”
“天堯哥。”君莙急忙打斷他,搖搖頭,有點抗拒聽他說出接下來的話:“別說了,伯母會不高興的。”
娃娃親什麼的,不過是祖父們喝醉的戲言。君莙承認早兩年也憧憬過,覺得很美好,但她現在已經不會再想這些了。
越是有底蘊的家庭,越是恪守禮節,當初雙方祖父喝醉一時興起,為一歲的君莙和七歲的段天堯定下娃娃親,還鄭重其事的按照古禮寫了婚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