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小郎君垂著腦袋,一副做錯了事的模樣。
“怎麼了,想家了嗎?”
“沒有。”陳邶抬起頭,看著那一臉關切的年輕女人。
他是個天生敏感的孩子,最是能看出外人的情緒。
父親的恨鐵不成鋼,母親的無奈,兄長和姐姐的憐憫,家中仆從看似尊敬背后的嘲弄。
這樣的眼神他看到了太多,唯獨眼前這人不同。
她會認真的提建議,眼中從沒有嘲笑他的意思。
“我好像把珠兒惹哭了。”
江明珠哭了?
顧安安多少有些驚訝,只是她更沒想到的是,這孩子還受了傷。
“怎麼搞的?”
“沒什麼。”少女眼神略有些躲閃,她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復。
尤其是在陳邶一再重復那句話時,“你真的和錦瑟公主長得很像呢。”
天底下有無緣無故長得很像的人嗎?
江明珠看著這尾七弦琴,心神恍惚起來,撫琴的手微微一抖,琴弦被勾動,聲音登時尖銳起來,這段時間被養的嬌嫩的手指被琴弦劃破。
險些猶如紅梅點點落在七弦琴上。
嚇壞了陳邶,“珠兒妹妹你受傷了。”
江明珠看著那滴落下來的鮮血,“我沒事。”
然后回到屋里發呆。
陳邶坐在院子里,看著那尾琴撓了撓頭,他是不是說錯話了?
陳家小郎君一時間怔怔,良久之后這才出門,坐在門口臺階上,直到顧安安回來。
家里多了個孩子很多事情都不一樣了。
顧安安與江明珠談心。
少女憂心忡忡,臉上掛著淚痕,“娘,陳邶說的是不是真的?”
錦瑟公主?
而且還是前朝公主。
自己養了個公主?
不可能!
書里頭可沒說江明珠和錦瑟公主長得像。
“別聽陳邶胡說八道,他嚇唬你呢。可能就是長得像而已,不然你覺得你爹爹多大的本事,能夠和公主生兒育女?”
這話讓江明珠破涕為笑。
顧安安擦掉少女臉上的淚痕,“回頭問你爹爹就知道了,干嘛在這里一個人哭呢。好了不哭了,娘要去做飯了,你有沒有什麼想吃的,跟我說,我做給你吃。”
“我去燒火。”
顧安安沒有拒絕女孩家的幫忙。
倒是陳邶,看到從屋里出來的人一時間手足無措。
他想起兄長說他胸無城府沉不住氣,或許自己真的有好多毛病。
“阿邶你彈琴給我們聽好不好?”
陳家小郎君連連點頭,“好。”
琴聲乃雅樂,然而這會兒卻伴隨著廚房里傳來的剁肉聲,交織成了一曲奇怪的樂章。
江永安聽到那琴聲駐足不前,跟在身后的老六忍不住道:“就是搬到隔壁而已,大哥你倒也不必這般,說不定回頭是小嫂子先服軟呢。”
他就說小嫂子手段高明,瞧瞧這老房子著火是何等的壯烈。
昨晚大哥竟然喊著他們兩人去喝酒,不勝酒力的人很快便倒下了。
老三問了幾句套出了他的話,這才知道原來是顧安安下了逐客令。
“你少說兩句。”
柏牧倒是瞧得更明白一些,這不像是在耍手段,而是人家真的沒把這幾個孩子的爹放在眼里。
若不是因為有這四個孩子,只怕顧安安早就一走了之。
雖說一般在男女之事上往往是女人吃虧,顯然顧安安不是這種人。
大哥這次是棋逢對手,甚至對方還技高一籌,也難怪會這般惆悵。
老六嘿嘿一笑,“大哥你不就住在那小屋里嗎,也沒什麼東西好搬吧?”
實話素來扎人心。
江永安臉上神色掛不住,悶聲道:“我去收拾東西,你們忙你們的去。”
看著離開的人,老六忍不住嘟囔起來,“小嫂子也真是個眼皮子淺的,五千兩銀子而已,把大哥照顧好了,又何止五千兩呢。”
柏牧嘲笑道:“她又不知道大哥的身份,何況大哥也沒想著耽誤她。”
朝不保夕的人,又怎麼能拖其他人下水呢。
老六聞言低聲一嘆,“大哥也是可憐人。”
只是救命之恩不得不報,卻是把自己這一輩子都搭了進去。
“走吧。”柏牧打算去吃點東西。
今朝有酒今朝醉,趁著還活著,多喝點酒及時行樂才是,他就沒有大哥這麼多的負擔。
江永安捏著手里的和離書。
雖然拜堂的時候自己壓根不在家中,但他也懶的去問到底怎麼回事,把這和離書交給顧安安就是了。
熟門熟路,江永安看到正在院子里撫琴的陳家小郎君也沒多說什麼。
只不過他身上還透著幾分酒氣,擾了這琴聲。
陳邶沒再繼續撫琴。
“這是給你的。”
顧安安掃了一眼,看到和離書幾個字時抬眸看了江永安一眼,“不能喝酒就少喝點。”
又不是什麼千杯不醉,沒道理逞強。
和離書在手,她回頭再去衙門里掛上號,倒也能立個女戶。
安平縣與其他縣府自是不同,說起來倒是要多謝那位素未謀面的安大將軍。
顧安安也不知道江永安回頭搬到哪里去,想著江明珠惦念著身世,便是趁著江永安還在又問了句,“今天上午陳家小郎君說珠兒酷肖前朝的錦瑟公主,害得這孩子哭了好一會兒。
你是珠兒的父親,要不跟她說說,省得這孩子再提心吊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