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那幫歹人是領了上面的命,拿了上面的錢,才對魯若沁下手,不然一群鄉野盜匪,哪敢對國公之女動歪念頭。
如今出了事,誰還顧得上誰啊。
海云舒有點替楊崗山的那位二當家擔憂。
說白了,他也只是個打手,雖說下手狠了些,可她親妹妹被魯若沁剜了眼睛,生生折磨害死,任誰也沒辦法保持理智。
聽說,楊崗山眾人已經被詔安,當初的二當家——謝坤也已經任職冀州兵馬都總管,如今正領兵在淮南剿匪。
該不該把消息透漏給他呢?
海云舒頗為糾結。
“云舒?想什麼呢?”
“哦,沒什麼。”
“要說魯若沁的尸體沒了,到讓我想起一件事來。”
“何事?”
少陽講著一樁奇聞軼事:“你知道嗎,南瀛流傳著一種古老的說法,說凡人有三百六十節、九竅、五臟六腑,人死后,要臟器俱全,才可投胎。”
“南瀛?”
小時候聽人講過,高祖皇帝親征南瀛,收復河山。那里可是蠻荒之地,異族妖術盛行,步步沼澤瘴氣,神秘復雜的很。
“我也是聽先帝偶然提過一次,說魯國公的祖上是從南瀛過來的。”
海云舒推測:“所以,即使海云舒死了,他們還是會找眼睛給自己女兒補在上,讓她早些往生?”
“我想是的。”
魯若沁身前身后,都對眼睛這麼執著,恐怕這也是很重要的原因之一。
海云舒知道僅憑自己一面之詞不足以和魯家抗衡,更不足以揭露魯國公父女的惡行。
“要是能再多些人證就好了。”
少陽拉著她:“云舒,你跟我去個地方。”
“去哪?”
“燕子樓。”
海云舒與少陽乘馬車一起來到城郊。
這是京城最大的教坊,里面全是被抄家查封的犯官之女。
在此淪落為官妓,供皇親官員們享樂賞玩。
第115章 人證
為了方便,不引人注目,海云舒她們是女扮男裝過去的。
少陽打量著她,直搖頭:“不行,你這扮相太清秀了,來,給你增加點滄桑的男人味。”
說著,她把一縷假胡子給海云舒貼上。
海云舒覺得別扭:“有必要嗎?”
“你懂什麼?要不拌上男兒身,就你這模樣,還不立刻被人當作花娘拉走了。”
“等等,花……花娘?你準備帶我去哪啊?”
“逛花樓啊。”
“……”
“是去辦正事的,怕什麼?”
“那地方能有正經事?”
“怎麼沒有?去了你就知道了。”
海云舒心有戚戚:“那我要不要再往臉上抹點黑煤灰?”
“別動。”少陽打開她的手,調整了一番,勉強滿意:“這下好多了,走吧。”
長這麼大,海云舒還是頭一次逛花樓。
姑娘們花枝招展地撲過來時,她被脂粉味嗆得直咳嗽。
少陽:“沒來過啊?”
海云舒搖頭。
“你就是太正經了,男人都喜歡這種。”少陽像是很老道的樣子:“之前為了取悅宋明沖,我跟這里的行首學過些伎倆,不過他是塊木頭,這都沒用。”
海云舒汗顏:“為了他,你也挺拼的啊。”
“現在覺得自己傻,不值當,男人,還不都那麼回事嗎?”
“那咱們現在干什麼?”
“不是缺人證嗎?我突然想起一個人,也許能幫上忙。”
“誰?”
這里的姑娘,從進入燕子樓的第一天起,等待她們的就是暗無天日的沉淪和奢靡,如果沒有皇恩大赦,一輩子都不可能從良贖身。
如果長相一般的,被罰沒去做端茶倒水的使喚丫頭,這就是頂好的命了。
若是家道中落,又有傾城之貌的,被調教得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每日迎來送往,陪酒賠笑,連自戕都要連累族人,這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美貌卻落魄,下場總是最慘。
少陽帶海云舒見了一位叫凌卿的姑娘。
據說她曾經是燕子樓的行首頭牌。
凌卿的打扮倒是特別的很。
白鍛的衣裙,白珠的朱釵頭飾,頭上還蓋著的一頂雪紗織就的蓋頭,好像并不想讓別人看見她的臉。
雖然不知道面容,但海云舒也感覺她整個人像紙一樣單薄、脆弱,了無生氣,仿佛隨便來陣風都能吹跑。
少陽說:“凌姑娘,你不是想找魯家討一個公道?現在海娘子來了,有什麼冤屈,你只管說出來。”
凌卿聲音很輕,有江南水鄉的溫婉。雖然輕柔,但有戒心:“這些年,嘴上說能幫我的人太多,可終究是真心錯付。一張張狀紙遞到衙門,全都石沉大海,我早就不報希望了。”
少陽告訴她:“凌姑娘,海娘子是皇上親自作保的證人,她的話能直達天聽,如今還有誰傳話,比這更管用嗎?”
“真的?”
海云舒雖不知她的故事,可也誠懇道:“凌姑娘有什麼冤情不妨直說,我與長公主是摯友,既然由她引見,我肯定以誠相待。我雖是婦人,不懂官場黑暗,可只要能幫上忙,也一定盡力。”
凌卿思量再三:“好吧,我的事,多說一遍少說一遍早已經不打緊了。既然長公主說,海娘子有辦法替我伸冤,那就再啰嗦一回吧……”
這才說出了她的故事。
“我父親原是閭山的一個卜尹小官,雖不食高官厚祿,但也算書香世家……
“而我,原本是要參加選妃的……”
先帝在時,膝下子嗣凋零,只有康貴妃育有一子,其余的不是公主,就是皇子早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