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家祖上是做糧商發的家,旗下的糧行遍布大江南北。
也一直有個傳統。
無論是喜慶節日,還是賑濟災情,都要搭棚施粥,廣施恩惠,做些積德行善的事。
孟子曰,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父親也常教導他們,做人不能只追逐功名利祿,而失了風骨。
雖是商賈人家,也應當胸懷天下,盡一份所能,才不枉來人世間走這一遭。
這不眼下就得了福報。
因緣際會,綁匪頭子竟在逃荒時受過海家恩惠,如今遇到海云舒,自然也要還她的人情。
綁匪頭子問:“恕在下直言,三姑娘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
他把那兩張畫像拿出來,說:“有人花了重金,找我們山寨,想毀了你們倆姑娘的清譽。”
一個是侯爵夫人,一個是國公府嫡女。
是誰吃了天大的膽子,得了通天的本領,敢在上元燈會,劫持官眷貴女?毀人一生的前程。
海云舒問:“可知道誰是幕后指使?”
他搖頭:“我也只是山寨里的第二把交椅,寨中大小事,都由寨主說了算。
“他知道我與姓魯的有仇,就把差事交給我辦。但也只給了兩張畫像,其余的什麼都沒說。”
不為錢財名利,只為毀人清譽,可見其用心險惡。
上元燈節,天子祈福,無故落水,滿城異動,這件事從頭到尾透著蹊蹺。
整個京都城,能把水攪得這麼混的人,不出三個。
海云舒不傻,心里大致有了些眉目。
她問綁匪:“你放了我,不會引火燒身嗎?”
“三姑娘不必擔心,外面都是我過命的兄弟,絕不會泄露一字半句。”
“你如今投了哪家山寨?”
“楊崗山。”
海云舒聽過。
離京城百十里,也是打著劫富濟貧、替天行道的口號,招募了不少能人異士。
海云舒嘆:“如今你吃穿不愁,又有一幫過命兄弟,自然要比從前逃荒逃命的好。
“但投身綠林,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日后,你若有下山從良的打算,盡管來找我,我一定幫你。”
綁匪跪地抱拳:“多謝三姑娘!
“還好我留了個心眼,見還有個叫海云舒的,就留了個心眼,多嘴問了一句。不然真要釀成大禍了。”
海云舒理了理狼狽的長發:“咱們也算是一場緣分。”
他拍胸脯保證:“三姑娘盡管放心,只要有我在一天,楊崗山的兄弟就絕不會找海家的麻煩!”
這世上,因果輪回,萬事難料。
父親可曾想過,自己多年前施舍的一碗粥,會救了自己女兒一條性命。
而魯若沁,她將那個小草姑娘的眼睛活生生的剜掉,竊取別人的光明,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她又可曾想過,會落得今天這般下場。
綁匪頭子指給她一條人煙稀少的小路:“三姑娘待會兒就裝暈,等我們走后,便可沿著這條路下山。”
她點頭說“好”。
隔壁的破屋子不時還傳來魯若沁的慘叫。
還有男人嘻嘻哈哈的聲音。
“你快點——該我了——”
“催什麼催——沒見過女人啊——”
有丑陋的糙漢和乞丐提著褲子,抹著嘴角,美滋滋地跑出來。
海云舒卻有不忍,說道:“她是蛇蝎心腸,可現在也遭了報應,已經是生不如死了,就留她一條命吧。”
綁匪頭子站起身,答應:“三姑娘既然開了口,我可以放了她。
“但我妹子的眼睛,她必須得還給我!”
說著,他拎著一把匕首,踹開了隔壁的破木門。
“啊——別碰我——你們別碰我——”
魯若沁早已如同驚弓之鳥,丟了魂兒一般,大叫著往后躲。
她衣裳散亂,頭發像一堆雜草,早已沒了往日的嬌貴。
“放過我——求求你們放過我吧——”
綁匪頭子上去拽著她的頭發,把她拖到門口。
一字一頓地問:“當初,小草也求你放過她。
“你是怎麼說的?
“你說她命賤,白長了一雙好眼睛,你要挖出來,替她看著!
“如今,還想讓我饒了你?做你的春秋大夢!”
他說這些的時候,整個人都在顫抖。
那是他相依為命的妹妹,從小善良溫順,即使餓死,也不肯隨他落草為寇。
前些日子,她才剛托人捎了口信,說在國公府找到了差事,終于可以有口飽飯吃。
可她的勤奮努力,究竟換來了什麼?!
綁匪狠道:“你這幅嘴臉,怎能配得上我妹子的一雙眼睛?”
匕首帶著寒光一閃而過。
“啊——”
只聽魯若沁撕心裂肺的一聲慘叫,雙手在半空猙獰的抓著,鮮血沿著指縫,蜿蜒留下。
她疼得在地上打滾,嘴里求著、罵著,早已失去了王公貴女的氣度。
最終,實在沒了力氣,昏死過去。
“活該,惡有惡報。”
綁匪頭子手里拿著兩顆血肉模糊的肉球走了出來。
“兄弟們,咱們走!”
第90章 脫險
一群人這才吵吵鬧鬧地下了山。
驚魂未定。
等他們走遠,海云舒才慌忙跑去隔壁。
但見魯若沁已經被糟蹋的不成人樣。
臉上兩個血窟窿,表情猙獰的凝滯在臉上,瞧得人毛骨悚然。
“魯姑娘!”
她試圖拍她的臉,把她叫醒。
“你醒醒。”
這天寒地凍的,要是真得睡過去,沒準兒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還好,破廟院子里的篝火還沒有完全熄滅。
海云舒撿了幾根帶火星的木棍,用干草引著,又把火升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