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還沒等大夫的手覆上去,白玉安也不知哪來的力氣,身子一撐,另一只手就伸過來緊緊的握住了沈玨的手臂。
看向沈玨的眼神里竟帶了幾分祈求。
有些別的什麼復雜的情緒在白玉安的眼里,那雙眼睛潮濕明亮,病弱又盛著春水。
白玉安眼里的慌亂與祈求不像做假。
她真的害怕大夫把脈。
可贏弱不堪的人,祈求的眼神也是脆弱不堪的,輕輕一捏就能破碎。
沈玨與白玉安對視良久,握住他手臂的力道柔軟,竟扯得他有些心亂。
微微錯開了眼,他終于還是松了手,沉著眉,任由著她的手伸回了被子。
旁邊的大夫看著這一幕,臉上十分為難,皺眉道:“那這怎麼辦……?”
被白玉安碰過的手指漸漸在袖中收攏,沈玨回身只對著大夫道:“先去開幾幅傷寒的方子熬了。”
大夫看了眼不配合的白玉安,都這個樣子了還不讓看,搖搖頭嘆口氣走了。
沈玨看著白玉安的眼神有些復雜,又很快恢復平靜,居高臨下看著被子中瘦弱的人:“現在白編修只需告訴我,答應,或是不答應。
“我可沒什麼耐心多等。”
“你只有一次開口的機會,好好想清楚了再說話。”
烏發間的小臉慘白,白玉安從沈玨的眼眸里絲毫情緒也看不見,那里如深潭一般,讓人揣測不了他的任何心思,更無法看透他的想法。
她想不通沈玨的意思,但總歸聽起來她也沒損失什麼。
咬著唇,眼看著沈玨的眼里漸漸不耐,白玉安總算咬牙開口:“我答應。”
那張臉上半分情愿也無,甚至于她還在求他,也是這樣不通人情的樣子。
沈玨笑了笑,彎腰湊到白玉安的耳邊,吹氣在她的耳后低語:“既然以后都是鄰里了,那往后得空了也一并陪我用晚飯吧。”
白玉安氣得快要指著沈玨大罵了,這個不講信用的登徒子,心狠手辣陰險狡詐,難不成他是沒人陪他用飯不成。
看著白玉安那咬牙切齒的模樣,如炸了毛的兔子一般,沈玨不動聲色勾了唇,甚至想捏捏她的臉。
那夜的觸感十分柔軟,不知再捏一次又是如何。
到底是克制住了,不然床上的人怕要氣怒的跳起來。
他直起身子看她通紅的臉頰,柔柔弱弱的病弱模樣,眼睛也紅通通的,說是個女人也不過分。
他掃掃衣襟,臉上又恢復了冷淡,看著白玉安道:“既然咱們白編修沒說話,那便這麼定了。”
說著沈玨側頭對著一邊的崔任道:“這兩日就讓他在這養著,要真死了人,事情便大了。”
崔任自然點頭,沈玨話已說完,就轉身不發一言就離開。
夜里,沈玨從紫薇宮出來,守門的太監提著燈籠過來帶路,沈玨卻擺擺手,獨自接過燈籠往白雪里去,一襲白衣獵獵作響,在寒風中猶如立在山頂的白鶴。
不遠處有一行聲勢浩大的人正往這邊走過來,華麗的轎輦四周垂下的是叮叮當當的萬顆珍珠,鑲嵌黃金玉石的轎柱不過是這富貴的十之一二,轎子下更是黑壓壓的跟了十幾位宮人與太監。
這般排場,不是韋太后又是誰。
沈玨站在原處瞇著眼睛,面色淡淡。
待那轎輦走近,韋太后那張艷麗華貴的臉就露了出來,對著沈玨巧笑:“沈首輔果真日理萬機,這個時辰了還在與殿下操勞國事。
”
“可問問沈首輔,打算怎麼處置那個阻撓本宮修建溫泉別宮的白編修?”
嗆人的香氣撲鼻,沈玨后退一步,挑眉看向韋太后:“到時候太后娘娘自會滿意便是。”
沈玨要權,自然背后要韋太后背后的鼎力支持,他替韋太后壓下別宮之事,韋太后將朝廷事物放手交給他。
這是兩人的交易。
沈玨說罷,對著韋太后施了一禮,隨即轉身走開。
看著沈玨挺拔雋永的背影,韋太后絲毫不惱,不在意的笑了笑,又重新回了轎內。
跟在轎旁的大太監瞧了瞧太后神色,忍不住低聲道:“沈首輔著實忙碌,才說兩句就匆匆走了。”
韋太后怎麼聽不出來那話里的意思,不過是說沈玨有些目中無人,沒將她著太后放在眼里罷了。
韋太后不在意的笑了笑,沈玨的為人她早在閨中就已經知曉了,她知道他歷來就是這樣的性子,她當年甚至就差點嫁給了他。
可惜,往事如云煙,她始終沒有入過對方的眼里。
且先皇能臨終將小皇帝托付給沈玨,她自然是信他的。
到了第二日皇帝就下了詔書,王太傅因家眷受賄貪污,念在數額不大,又是家眷主動坦白認錯,總歸是王太傅治家不嚴,特許告老還鄉,其余老臣一并無罪釋放。
白玉安身為朝廷官員,無視律令進出花樓,罰俸祿六月,官復原職,可家中休養五日再上值。
這一通操作下來,朝臣們面面相覷,任是誰都沒想到竟是這樣的收場。。
他們原還以為沈玨會大刀闊斧的狠狠清算一筆,這未免太溫和了些,實在不像是沈玨這些年來的作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