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這道旨意或許顯得很荒誕,但她沒有辦法。
皇上的性命要緊。
小桌子從外間趕了進來,“主子,陳老大人求見。”
“快請。”
這還是陳希亥頭一次,主動到后宮來求見她。
陳希亥步伐匆匆從外頭趕進來,一見面先行大禮,小桌子眼疾手快地在他跪下去前攙了起來。
“父親快別多禮了,先把當務之急解決了才是。”
陳文心坐在上首,捧著渾圓的肚子,面上盡是焦急之色。
陳希亥也不拘禮了,在一旁坐了下來,“娘娘為什麼讓人在洋人里頭尋找治療皇上病癥的方法?朝中大臣們皆不可置信,老臣來問清楚,也好給他們一個交代。”
“根據士兵傳回的消息,皇上得的這種病叫做瘧疾。這種病會通過蚊蟲叮咬傳染,所以不僅是皇上,其他士兵也有得這種病的。”
“瘧疾?”
陳希亥道:“老臣從未聽過這種病,娘娘是怎麼知道的?”
陳文心有些急躁,她自然不能跟陳希亥說后世如何如何,只好編了一個謊言。
“我和皇上南巡的時候遇見過一個西洋商人,他用藥治好了一個得這種病的人,我才知道這病是什麼的。但是那種藥到底叫什麼我并不知道,所以現在只能在洋人里頭找找,既然有一個洋人知道,肯定還有別的洋人知道!”
陳文心說的萬分篤定,陳希亥點了點頭,“既是如此,那就依皇貴妃娘娘的意思。”
“不過太醫還是要派的,軍中傳染此病的不僅是皇上一個,多幾個太醫能夠稍稍控制一下病情也是好的。”
陳希亥略思忖了片刻,“朝中正在商議此事,聽說呂宗都治不了這病,哪還有太醫敢去?”
陳文心哼了一聲。
“管他們敢不敢去,父親只看著醫術好又年輕體健的那些太醫,把他們派去。便說是我的意思也使得,這種時候,由不得他們惜命!”
皇上還生死未卜,這些人就擔心起自己的命來了,真是令人生惡。
“你只管好好養胎,眼看不出一個月就要臨盆了,朝中之事,有為父在。”
陳希亥不禁心疼這個閨女,皇上若是在京中,她現在是最養尊處優的時候才是。
可惜皇上身在前線還患了重病,讓她在這里既要為皇上擔憂,又要顧著京中的情形。
陳文心搖了搖頭,“父親,我若是不插手,今日朝上就為派遣太醫前去一事,還要爭吵多久?您畢竟在朝為官,很多事明知該如何決定也不能獨斷專行。”
“而我就不同了,我執掌鳳印,一道旨意下去他們聽也得聽不聽也得聽。我實在沒有工夫讓他們再拖延下去了,再拖延,皇上他……”
陳文心說的有道理,陳希亥手握大權,深受皇上器重,即便如此,他也只是一個臣子罷了。
朝中大臣各有陣營,各懷異心,想靠他和納蘭明珠兩個,很難完全把控。
與其爭執議論決定不下,不如讓陳文心一道旨意下去,快刀斬亂麻。
她到底是皇貴妃,是皇上托付密詔之人,也是現在宮中地位最尊貴的人。
“好好,你別著急。為父知道了,你放心,一定很快就能找到知道內情的洋人。”
京中的洋人不少,要是他們不知道,就往更遠的地方去找。
陳文心疲倦地揉了揉額角,“皇上這一病,只怕朝中有異心之人會有動作,父親千萬小心。”
那些滿洲老臣不滿陳希亥和納蘭明珠已久,皇上這一病,只怕他們趁機挑事。
佟國維雖在前線,朝中還有他的舊部。
還有索額圖等被皇上罷黜在家的……
“現在只能盼著,皇上的病能夠快些好起來。”
……
自皇上病了之后,陳文心同樣不思飲食,恨不得親自趕往前線去照顧皇上。
白露為此頭疼得厲害,嚴格來說,這是陳文心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不思飲食。
她從前可是最愛吃的。
白露為此特意去拜托了瓜太醫,請他把藥膳做得好看一些,別叫人一見就沒胃口。
瓜太醫道:“皇貴妃這是心病,心病還需心藥醫,關我的藥膳什麼事?”
他的藥膳哪里就丑了?
等他接連幾日給陳文心把脈之后才發覺,她的身體狀況的確差了許多。
一個歪在榻上目光放空,一個坐在凳子上眉頭緊皺。
白露從殿外走進來,嘆了一口氣。
瓜太醫皺眉眉頭放開了手,“皇貴妃娘娘近日是否不思飲食,夜間走困,神思倦怠?”
陳文心愣愣得沒有反應,白露替她應道:“是,我們主子就是這樣。瓜太醫,你瞧這該喝什麼湯藥才好?”
瓜太醫搖了搖頭,“這喝什麼湯藥都不好。”
懷著身孕的婦人,豈是說喝湯藥就喝湯藥的,也不怕傷了胎兒?
他是治婦嬰之病的,心病該怎麼治,他還真不知道。
只能偷偷知會白露,“好好看著皇貴妃娘娘,多勸她吃飯,讓小廚房做些可口開胃的小菜。睡前可以喝些溫熱的牛乳,或許會好眠些。”
白露一一記下。
于是翊坤宮的日常,從白露白霜輪流喊陳文心八點起床開始,變成了輪流勸她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