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道:“此人少年得志,憑借其姐享盡風光,后來董鄂妃亡故,朕登上了皇位,他就一直不得志。”
“這樣一個人,不但沒有郁郁寡歡墮落沉迷,還在不受重用的這十來年里沒有放棄過兵法演練,可見他是個癡將。”
陳文心不禁點頭贊嘆,“唐宋時期有許多好詩,不過我就看不上那些詩人,得到皇帝青睞就意氣風發,不受重用就一嘴酸話的模樣。”
“就是這個理兒!”
皇上和她想到一塊兒去了,“武將和文臣又不同了,文臣被貶,大不了在家寫幾句歪詩。武將不受重用,那就是渾身筋骨難受,恨不得找人打一架!”
陳文心被皇上的比喻逗笑了,她相信皇上的眼光,既然皇上說這個費揚古行,那就一定行。
費揚古的大軍開拔前,皇上決定挪回宮里去。
二十萬八旗子弟的大軍,皇上要在皇宮為他們踐行,來顯示他對此戰的重視。
這也是為了振奮軍心。
陳文心完全理解皇上的用意,一聽聞此決議之后,就讓各嬪妃各處收拾東西準備回宮。
到了啟程回宮那日,一切都井井有條不慌不忙。
皇上深感欣慰,只覺得后宮在陳文心的治下,似乎不再需要他操心了。
這就是他想要的。
嶄新的皇貴妃儀仗令人眼前一亮,明黃色七鳳雕寶繡球香車,并一長隊執香扇、華蓋、香爐的宮女。
一切都锃亮光彩,令人一見心生贊嘆。
皇上卻讓陳文心與他同乘御轎,他親手攙扶,陳文心扶著肚子坦然接受。
內務府的人十分失望。
他們只能抬著空的儀仗跟在御轎之后。
浩浩蕩蕩的隊伍開往紫禁城,車水馬龍,人山人海。
到大軍開拔那日,便會換一個方向——
八旗士兵從紫禁城,一路向西,到位于西蒙古的準格爾。
那一日,皇上親自到乾清宮殿前為費揚古戴上盔甲,囑他早日凱旋。
陳文心身為皇貴妃,站在皇上的身側,第一次見到費揚古。
那是一個年近中年、眼睛里卻閃著光芒的人,絲毫不輸意氣風發的少年。
看見他挺拔的姿態,和堅毅的唇角,才能明白皇上為什麼非要派他擔任主將。
他仿佛生來就是為了征戰的。
“此去一路風塵仆仆,還請將軍滿飲此酒,待他日凱旋而歸,同飲慶功!”
費揚古接過酒杯,轉身朝著底下的八旗士兵高高舉起——
“準格爾犯我大清,當何之?”
他的聲音沉厚有力,一眾身披戰甲的八旗士兵同樣高高舉起手中的武器——
“殺!”
“殺!”
殺聲響徹云霄,費揚古一聲令下,大軍浩浩蕩蕩地遠去……
皇上一直站在那里看著,直到大軍已經遠去,底下的大臣們都有些站不住了。
皇上還是那樣看著,恨不得看到他們打敗了準格爾士兵,割下了葛爾丹的人頭……
“皇上……”
陳文心輕聲開口,目光朝底下眾臣掃了一眼,示意他站得太久了。
皇上大手一揮,“眾卿都回吧。”
說罷挽著陳文心一同回了乾清宮。
白露扶著陳文心在榻上坐下,“主子站累了吧?快坐下歇歇……”
“噓!”
陳文心打斷了她的話,省得皇上聽見了心里自責。
他顯然是擔心準格爾一戰的成敗,所以魂不守舍,連在那站了多久都沒察覺。
“皇上,費揚古已經開拔了,咱們在宮中擔心戰事,又有什麼用?鞭長莫及,不如想想能做些什麼有用的事才是。”
陳文義在雅克薩與沙俄交戰,她又何嘗不擔心?
摸摸自己六個月的肚子,她卻不敢擔心。
為了腹中孩兒的健康,她要保持心態平穩,輕松愉快。
皇上忽地靈機一動,“的確有一件事能做。”
“什麼事?”
“召見沙俄使臣。”
……
皇上是個極富行動力之人,說見就見,第二日就召見使臣進宮來了。
因沙俄與大清是鄰邦,使臣常駐于京城使館之中,隨時可以召見。
三個使臣進了宮,畏畏縮縮,腿肚子打顫。
開玩笑,前線兩國正在交戰,你大清皇帝忽然把沙俄使臣召進宮來,人家能不怕嗎?
小李子親自在前頭引著三個黃頭發藍眼睛的使臣,到了乾清宮后殿一處寬敞的場地,就把人撂下了。
三個使臣四周一望,一片空地半個人都沒有,連把椅子都見不到,這是接見使臣的禮節嗎?
該不會待會兒頭頂萬箭齊發,直接把他們射死在這吧?
大清人是最喜歡射箭而不喜歡用槍的,這一點他們早有耳聞。
三個使臣不自覺抬頭朝天上看,生怕飛來箭矢一類的東西,看得脖子都酸了,忽然聽得一個清麗的女子嗓音。
“諸位使臣在看什麼?”
三人嚇了一跳,原來是一個身著明黃軟緞廣袖宮裙的女子,正扶著隆起的腹部,笑吟吟地看著他們。
她身旁的宮女道:“這是皇貴妃娘娘。”
三個使臣連忙下跪,口中道請皇貴妃娘娘圣安。
“諸位使臣免禮,本宮久在深宮略覺無趣,所以召見諸位使臣來,陪本宮演練槍法。”
槍?
使臣先是一愣,而后忽然想到,她說的槍一定是那種棍子頂上鑲一個尖刀的紅纓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