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陳希亥一眼,決定等陳希亥開口他再說話。
兩家畢竟是同氣連枝的親家了,他自然要跟陳希亥一個鼻孔出氣。
他絕不會承認,這是因為陳希亥的意見總是能戳準皇上的心思。
一道年輕的嗓音自身后傳來,“皇上——”
納蘭明珠向后看了一眼,竟是陳陳文義。
他站在后頭,俊美的容顏上一道駭人疤劃在右臉側,顯得面容剛毅了許多。
他朗聲道:“微臣請戰,必定收回雅克薩,給沙俄迎頭痛擊!”
眾人一時愣住。
當今朝中,若說有哪個武將敢這樣信誓旦旦地請戰,恐怕只有陳文義了。
這光景,就連當年的鰲拜也趕不上。
皇上顯然也很受鼓舞,主戰派中黃機等人皆是文官,雖然學識淵博,在戰事上皇上卻不敢完全聽他們的。
有陳文義這個戰功赫赫的武將來說這話,皇上心思一動。
正要開口,只見陳希亥也站了出來。
眾臣都斂聲屏氣,等著陳希亥說出什麼來,沒想到他只憋出了三個字。
“臣,附議!”
皇上愣了愣,這是陳希亥第一次在朝堂之上,這般毫不避嫌地支持陳文義的看法。
就連納蘭明珠都高看了陳希亥一眼。
“陳卿有何高見?”
“回皇上,老臣是前朝守過山海關的,對于北邊的戰局,心里有數得很。對中原為禍最大的一直是蒙古,從來也沒聽說過,老毛子跨得過黑龍江。”
保守派紛紛稱有理,佟國維朝身后看了一眼,眾人都噤了聲。
陳希亥繼續道:“如今的局勢自然是準格爾的威脅更大,但準格爾只是西蒙古的小部落,他們空有戰力,沒有依憑。
沙俄就是他們的依憑,在他們看來沙俄比大清更為強大。”
“古語云,不戰而屈人之兵。只有給沙俄迎頭痛擊,準格爾才會知道,到底誰強!”
皇上拍案而起,“好!說得好!”
納蘭明珠張了張嘴,很是惆悵。
他應該早點附和陳希亥的,現在只好干巴巴地來一句,“臣以為陳兄所言甚是。”
后頭的大臣有人不屑地翻了個白眼。
皇上當機立斷,“即日發兵雅克薩,需要多少兵力、糧草和軍備,蘭襄與兵部迅速商議一個條陳出來朕看。”
定好了反擊之戰,皇上心情大好。
而軍報傳到了園中,陳文心比皇上更加興奮。
“皇上到底打算怎麼應對?李德全那可有消息了?”
陳文心問著小桌子,恨不得現在就沖到前殿去勸皇上。
小桌子為難道:“皇上和大人們在商議呢,李公公想必在里頭伺候不得空。主子再忍耐些,少不得到了晚間皇上就來了。”
陳文心嘴里含了一顆葡萄,那是伊犁進貢的金鳳凰,一整串黃燦燦的,遠看像是金子打造的一般。
“等不及了。”
她含含糊糊地說,“要是皇上聽了那些個老匹夫的話,畏手畏腳的可怎麼好?照我的意思,老毛子就那麼些人,打,狠狠地打!打一次他們就學乖了!”
小桌子聽得偷笑,“主子要不是女兒身,定能比二公子當上更大的將軍!”
“那當然了。”
陳文心有些心虛,她之所以能這麼信誓旦旦地說打,是因為她深諳近代對外戰爭的門道。
幾乎所有的失敗,一開始都是因為所謂的大國風范,禮讓小國。
呸!
其實就是那些關外來的老滿清貴族,占了中原這塊好地方后,開始見識淺薄,只想著保住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了。
他們開始懼怕打仗,邊境的人民是死是活關他們什麼事?
戰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說得就是這些腦滿腸肥之祿蠹。
更何況——
她很自信,只要陳文義去,這一戰一定能勝。
“念念就如此相信蘭襄?”
晚間皇上過來,和她說起此事,陳文心一聽皇上決定反擊而戰,當場拍案叫好。
聽她說此戰必勝,皇上不禁好奇。
陳文心并不回答,只是捧著肚子到了書架前,翻來覆去不知道找什麼書。
皇上阻止道:“讓奴才們去找罷,磕到肚子怎麼好?”
陳文心抽出一本書來,扭頭洋洋得意地看他,“找到了。”
那是一本西洋人編著的《外國論》,其中涵蓋了西洋船隊到達過的每一個國家。
這里頭就有沙俄。
皇上之前是看過這本書的,可惜此書在大清并沒有正式翻譯轉印,其中的知識看過的人也不多。
“玄燁也有看忘了的時候,你瞧瞧這一句,說沙俄’人稀而體壯,火器購于西’。”
皇上把那書拿來,細看了陳文心指的那一句,“念念的意思,要用鳥槍隊來打沙俄?”
他到現在還是沒意識到,火器對于大清軍事的影響。
陳文心合上書,認真道:“玄燁先前不是看過了嗎?西洋的槍的確比咱們的好,沙俄的槍支火器是從西洋那邊大批購買的,就算他們軍士少,有槍就能打下一座村鎮。”
“如果我們沒有趁手的槍,還沒有靠近敵人,就被敵人射死了。槍還不算什麼,前些日子,我聽說二哥還按照西洋炮的規制開始改造紅衣大炮了……”
皇上吃驚道:“連炮都要改?”
“要!”
陳文心一臉嚴肅,重復了三遍,“要要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