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阿哥們住在這里,也不知道習慣不習慣,可有缺什麼?”
小桌子聽了悶笑,陳文心一個眼神過去,立馬止住了。
“你笑什麼?”
小桌子道:“奴才該死,奴才是笑主子,比阿哥們的親額娘還操心。阿哥們都大了,便是幼什麼不習慣、缺什麼,他們自己還使喚不動宮人嗎?”
也是,滿人的阿哥當家早,好比皇上,八歲就登基,十二歲就娶了皇后。
阿哥們如今的年紀,自然也立得起來了。
陳文心不禁好笑,“你說的沒錯。只是我常常想起頭一年到園子里來時,四阿哥就住在這里頭,打開窗戶隔著湖朝我喊,陳額娘,陳額娘——”
那時的四阿哥還是個被嬤嬤欺負,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
現在他已長成少年,自有身為天家皇子的氣勢。
白露道:“如今主子懷著身子,阿哥們不好常去看望主子,主子若是想阿哥們了,不如進去瞧瞧?”
先前胎像還不穩固,不但是阿哥們,就算是德妃和章貴人她們也要避嫌,不能常去探望她。
現在好容易滿了三個月,她才敢見人。
“好,那咱們就進去瞧瞧。”
陳文心面上露出了笑意,好些日子沒見,不知道他們想她了沒有。
進了討源書屋的院子,院中自有灑掃的奴才,忙上來見禮請安。
“免禮吧,阿哥們呢?”
“回娘娘,太子在這頭,四阿哥在那頭,娘娘要見哪位阿哥,奴才領您去。”
先見太子還是先見四阿哥?
她有些犯難,生怕自己小小的舉動,又會引起這兄弟兩的猜疑。
都說女人心海底針,太子他們小小少年,心底何嘗不敏感得像針?
歸根到底,生在皇室身不由己。
她輕嘆了一口氣,“先去見太子吧。”
現在的太子,比四阿哥更驚恐敏感,更受不得半點冷落。
小太監領著陳文心進了屋,屋里兩個老嬤嬤正坐在外頭弄針線,見了陳文心進去忙丟開手。
“請勤妃娘娘金安,娘娘是來找太子的嗎?”
白露上前一步道:“我們娘娘在湖邊散步,就走到討源書屋來了,順道見見阿哥們。”
老嬤嬤殷勤道:“太子在里屋讀書呢,吩咐奴才等不必進去伺候。老奴兩個就在外頭候著,怕太子一時有吩咐。”
陳文心點點頭,“本宮去瞧瞧他,你們該做什麼做什麼吧,不必伺候。”
她自走進了里屋,入眼是整整一面墻壁的大書架,上頭放著各色書籍,唯有架子底下擺著幾方精致的硯臺。
書案前卻沒有人,她再往里走,才看到太子歪在榻上睡著了,身上還蓋著一本書。
看他眼底隱隱有些青黑,想來傳言不虛,他這些日子的確十分用功,以至于累得白天就睡著了。
她不禁抿嘴一笑,想著太子好歹是聽進去了她的話,知道把心思都用在功課上了。
與其讓他們耍心思去爭斗,倒不如把爭斗的心放在功課上,彼此都有個進步。
陳文心放輕了腳步,慢慢地走進去,將他蓋在身上的書拿開放到一旁,又拿起一邊的薄毯,輕輕蓋在他的身上。
“晴兒……”
太子忽然嘴里咕噥了句什麼,差點嚇到了她。
她稍稍湊近了些,想聽清他說的是什麼,不想太子夢中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勤額娘,胤礽喜歡你……”
陳文心慌得一把甩開了他的手,幾乎站不穩,向后退了兩步。
她為什麼一瞬間感到十分地恐懼?
不不不,太子所說的喜歡,就像他平素里對她,那種對額娘的喜歡。
就像四阿哥、五阿哥也喜歡她,大阿哥和三阿哥他們也喜歡她……
陳文心極力說服自己,越是如此,她越發騙不了自己。
出于一個女子的直覺,她覺得太子方才那句夢話,并不單純是母子親情……
他在夢中抓住她的手,那種感覺,更像是男女之情!
這……這怎麼可能?
陳文心慌不擇路地朝外走去,下意識想逃離這個地方,白露見她臉色發白,忙迎上前道:“主子是怎麼了?”
眾人都看著她,陳文心不能表現出任何破綻,不能讓人知道太子的夢話。
她笑了笑道:“太子讀書累了,在里頭睡著了。本宮見他眼睛底下都黑了,不免有些心疼。”
說著用帕子抹了抹眼角。
兩個老嬤嬤千恩萬謝,“娘娘真是心疼太子啊,太子是近日讀書用功多了,老奴一定照顧好太子,娘娘放心罷。”
“嗯,你們好好照顧著,本宮就先去看四阿哥了。”
她毫不猶豫地走了出去。
白露似乎看出了某些不對,跟在身后悄聲道:“主子要是身子不適,不如改日再來看四阿哥吧?”
那怎麼行?
她都走到這里了,要是不去看四阿哥,免不了四阿哥要傷心……
況且她現在神思不定,還是到四阿哥那邊去坐坐,慢慢想清楚得好。
“不,還是去四阿哥那處。”
她腳步朝那頭一邁,幾乎是同時,就看到四阿哥迎了出來。
“聽奴才們說陳額娘過來了,我還不信,沒想到是真的!”
四阿哥很是歡喜,忙著迎她進去,“陳額娘臉色不好?這是怎麼了?快進屋歇一歇。”
待坐下用了一盞雨前龍井,她的面色才慢慢地好轉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