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塞一下子明白了皇上說的是什麼人,土爾扈特部被滅族了,唯一的活口就是那個去了科爾沁覲見皇上的世子。
他不得不心驚,滅族滅不干凈,是草原部族最最忌諱的事情。
一個被滅族的部落唯一的活口,他身上承載著整個部族的仇恨和憤怒。
在草原的傳說中,這樣的人,身上會充滿無窮無盡的力量。
他終有一日,會向給了他滅族之痛的準格爾部報仇的。
皇上不打算就此話題深究下去,再說下去,那就成了向準格爾部興師問罪了。
葛爾丹派人送了貢品來,又按照皇上的意思暫時沒有再對周邊部族發起侵略,這是對皇上的示好。
他也不想在準備不夠充分的時候和準格爾部打仗,葛爾丹示好,他就得收下。
“你們西蒙古的天兒冷不冷啊,使臣到了京城還習慣麼?”
皇上岔開了話題,又說起了關懷的話。
木塞也知道繼續糾結于土爾扈特部活口的事情沒有意義,他這次是來向皇上示好的,不是來誅殺余孽的。
“草原上比京城更冷,我們到了京城都習慣,并不覺得很冷。”
木塞從善如流,和皇上說起了這些場面話。
皇上點點頭,“你們既然來了,就在京城多住幾天,看看中原的風光。朕也喜歡草原的風光啊,想必你們的草原也有科爾沁草原那麼美。”
皇上這一番感慨顯得話中有話,好像在說他想征服準格爾草原,然后像游覽科爾沁草原一樣游覽似的。
木塞覺得不舒服,便把話岔開道:“皇上,我們這次來,還要替葛爾丹首領向皇上提一個請求。”
皇上挑眉,原來葛爾丹借花獻佛還不夠,還想拿這些貢品跟他要東西?
蒙古人最喜歡江南的那些絲綢瓷器,每年皇上也都會賞賜這些東西給蒙古各部。
今日木塞特意提出,還是葛爾丹的請求,想來不是這些尋常玩器。
“哦?葛爾丹想向朕要什麼東西呢?”
木塞從座位上站起來,鄭重地行禮道:“我們的首領,希望能求娶大清的公主,永結為好。”
他行著禮,說的也是請求,皇上愣是沒從他眼中看出求人的態度來。
他總覺得,木塞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在代表葛爾丹的態度。
葛爾丹對皇上表面上稱臣納貢,恭敬聽話,實際上,他還是一頭狼。
一頭你摸著他的腦袋,他搖著尾巴,但還是會忽然咬你一口的狼。
木塞的眼神,就是狼的眼神。
大清的公主下嫁蒙古和親也是極尋常的事情,以準格爾部的實力,求娶一個公主也不算過分。
然而,準格爾部野心勃勃,皇上預感他們和大清之間是終要一戰的。
把公主嫁給一個有不臣之心的部族,無異于羊入虎口。
那些公主是皇上的女兒、侄女,把她們嫁到臣服的蒙古部落去尚且有些不忍,何況是準格爾部呢?
他眸子微瞇,借以掩蓋眸中瞬間迸發的殺意。
那股殺意轉瞬即逝,待木塞抬頭細看皇上神色的時候,他已經恢復了淡然的笑意。
“公主下嫁,事關重大。朕須得考慮考慮,再做決定。”
他強忍著心中的怒氣,不能表現出來,不能直接拒絕。
只能說要考慮考慮,暫且搪塞過去。
木塞聽了這話也沒有繼續追問,只是躬身行禮,“皇上,請問今日在園中穿著紅色衣裳,和皇上的五阿哥玩耍的是哪位公主?”
木塞的意思很明顯,他希望替葛爾丹求娶這位紅衣的公主。
他在園中一見陳文心,便覺得失魂落魄。
從未見過這樣的美人,這樣鮮艷俏麗,仿佛是從長生天的座下飛到人間的神女。
哪怕她不是皇上的公主,只是個普通的官宦小姐,他也想要。
皇上終于忍不住皺起了眉頭,滿園子里還有誰穿紅色衣裳,還和五阿哥玩耍?
這個木塞想來進來的路上見著了陳文心?
一旁坐著的鴻臚寺卿聽了這話,嚇得命都去了半條,連滾帶爬地跪地向皇上請罪。
“皇上恕罪,準格爾使臣進來的路上見著勤妃娘娘和五阿哥,怕是誤以為勤妃娘娘是……”
木塞聽到鴻臚寺卿的話,不禁深感失望。
原來那個紅衣的女子,是皇上的嬪妃……
他在原地愣神,直到身后的屬下拽了一下他的衣角,他才反應過來。
“皇上恕罪,我并不知道那是娘娘,還以為……”
還以為是個公主,是可以求娶的對象。
皇上這下繃不住了,干脆把對準格爾部想求娶公主的怒氣都擺到了面上。
反正是木塞先行無禮的,皇上動怒也是應該的。
他沒好氣地哼了一聲,“準格爾使臣也太不知禮數了,慢說求娶公主朕還未必答應。你竟敢還挑起了人來?挑到朕的嬪妃身上了,好啊!”
木塞自知理虧,他原是一時迷了心神,才在皇上面前落下了把柄。
“是臣失禮了,我們首領的請求,還請皇上好好考慮考慮。”
而后木塞等人行禮告退,只留下皇上和那個鴻臚寺卿。
皇上沒好氣地對他道:“你們在哪里遇著勤妃他們的?木塞說了什麼話,做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