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剛才太皇太后的消息突然,皇上未及考慮,怕諸位大人未曾好好用膳。”
她說的自然是場面話,陳文義一看是白露,還能不知道實情嗎?
“怕是你們主子叫賞的吧,皇上如今心神恍惚,哪里還能慮到這麼細致的事情上頭?”
白露含羞一笑,“二爺既知道,也別說出去叫其他大人知道了。”
她對陳文義的稱呼是隨她妹妹鶯兒的,從前陳文心出宮省親的時候在念心園住了幾個月,白露就這樣跟著叫開了。
旁人聽見了也只會以為她是對陳文心表忠心,就當是她陪嫁的家奴一般。
哪里能想到,她不過是借個這個幌子,和陳文義親近些罷了。
“我自然不說。你也回去告訴念念,叫她別光想著旁人,倒忘了自己。”
陳文心就是這個性子,想別人的事情精細,輪到自己倒更糊涂些。
白露忽然想到了什麼,一拍手道:“哎呀,是了。主子只叫傳了皇上的膳,她自己的倒忘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 臨終之別
次日一早,當然,是皇上認為的一早。
陳文心被叫醒的時候,懷表上時針指著4的位置。
她以為自己是在做夢,于是迷迷糊糊地又躺了下去。
“念念,該起了。”
皇上親自過來叫她,她朦朧中睜開眼,只見皇上已經穿戴整齊洗漱妥當了。
“哦……”
她好像還沒睡醒一般,眼睛半睜半閉,雙手環在皇上的頸上。
皇上一直腰板,就把她從床上帶起來了。
離了被窩才算是好一點,白露攙扶著她更衣洗漱,她才漸漸恢復意識。
“白露,你把我的懷表拿來。”
白露輕聲道:“主子,懷表不是在你自己身上嗎?而且……”
她后半句話還沒說完,只見陳文心在身上摸來摸去,最后掏出那塊嵌滿了珠寶的懷表。
“什麼,才四點!我剛才就夢見我四點就起床了!”
陳文心哭喪著臉,四點能叫早上嗎?
明明還是晚上!
外頭的天還黑著呢!
白露一臉無奈,什麼夢見四點起床?明明是她方才看過一次表了。
白露后半句就想說這個,不過被陳文心打斷了。
看著她一臉苦相,白露看了看已經在外室用早膳的皇上,壓低了聲音。
“主子,皇上一心想早點趕回京中見太皇太后。您就委屈這一日吧,啊。”
一提起太皇太后,陳文心可算是清醒了。
都是今兒起得太早,叫她腦子都糊涂了,把太皇太后這件大事給忘了。
她麻溜地穿上了一層層的衣裳,“哎呀,這些先不穿。穿那麼多,都抬不起手用早膳了。”
她已經套上了三件衣裳,嚴詞拒絕了白露要套第四件的動作。
白露想著用過膳后再穿也無妨,總歸還在室中,有炭爐暖著。
等陳文心坐到皇上身邊的時候,皇上正好還沒用完早膳。
她忙要開動,皇上先遞了一杯熱奶茶過來,“先暖暖再吃東西。左右如今天色還有些暗,現在也走不了。”
冬天天色亮得晚,皇上是心急了所以起得這麼早。
而后發現現在還動不了身,所以用膳的速度就慢了下來,等著陳文心。
陳文心聽了這話欲哭無淚,四點起床,起碼要等六點多天才蒙蒙亮,才能夠動身吧?
有這功夫,還不如多睡一會兒。
她當著皇上的面不敢抱怨,只是嘴不自覺地就嘟起來了。
皇上見她方才迷迷糊糊的樣子,就知道她是沒睡醒。
一個常年睡得晚的人,咋一早起自然難以習慣,讓她清醒一會兒就好了。
他便道:“盛京一帶冬日沒什麼好果子,唯有凍梨和凍柿子。外頭進了上來,原要路上吃的。念念要嘗個鮮麼,配上奶茶別有一番滋味。”
“好啊。”
一提到新鮮的吃食,陳文心就兩眼放光,再也不困了。
于是兩人慢慢悠悠用了早膳,又坐了一會兒,足等到天色微明才起身。
一路上又下起了雪,風雪交加,越發難行。
皇上絲毫沒有要停下休息的意思,大隊人馬只好加快腳步,拼命趕路。
一行人天明出發,直到天黑才投宿落腳,這樣日夜兼程地趕下去,終于在第八天到了京城。
皇上擋住了那些想要迎駕的大臣們,片刻不停地往神武門趕,只想快點見到太皇太后。
沒想到到了神武門外,守門的侍衛已經發起了白色的孝服……
向內看去,所有的宮人都身著縞素,步履匆匆。
白色的靈幡換了錦旗,在高高的宮墻上頭飄蕩著。
皇上望著眼前的一切沉默了,連日奔波的辛勞,使他微微消瘦的臉頰泛起一層青灰的胡茬。
陳文心站在他身旁,抬頭望著他的側臉,嘗到了一絲艱澀的滄桑。
皇上從未這樣悲傷過,他像是一尊從高高臺階上掉下的神像,摔碎了一身的金銀外殼。
露出了本質的、那個無助的孩子。
他在太皇太后面前,永遠只是個孩子。
“玄燁,咱們去看皇祖母去了,啊。皇祖母等著咱們呢,快走。”
她拉著皇上的胳膊,把他又攙回了馬車之中,而后命令馬車直接駛到太后的慈寧宮外頭。
李德全的聲音從馬車外傳進來,“娘娘,這可使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