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把他留在京中主持朝政,想來朝堂上并不會有什麼反對的力量。
滿洲老臣那些頑固分子都被皇上帶走了,剩下那些漢臣們可不樂意以陳希亥為首麼?
太子不為別的,就算為著他是陳文心的父親,也會聽他的話的。
他疑心的是,皇上為什麼又要帶大阿哥回盛京祭祖?
自己是太子,留在京中學習政事,已經隱隱有監國的意思了。
這是理所應當的,儲君之責。
可大阿哥憑什麼次次都能陪著皇上出巡?
金陵那一次若說是偶然,現在又來一次,不得不令人懸心。
非但太子懸心,就連佟貴妃也是一樣懸心。
因為皇上連祭祖這樣的大事,都沒帶上她。
按照常理,若是宮中有皇后,皇上是應該帶上皇后去的。
現在宮中沒有皇后,難道不應該帶自己去?
她可是后宮位分最高的嬪妃啊!
皇上平時去哪都帶著陳文心也就罷了,現如今是祭祖,滿宮里就帶她陳文心一個,像什麼?
倒像她是皇后的候選人似的!
皇上分明近來待她好了許多,怎麼現在又變了呢?
她正為著這個消息頭疼的時候,皇上那里派了人來。
大嬤嬤把人請進來,佟貴妃一看,竟是李德全。
皇上能把李德全親自派出來,可見重視的意思。
李德全上來行禮問安,佟貴妃忙叫人搬個繡墩來給他坐。
他客氣了一番,還是挨著半邊身子坐了,又問佟貴妃的身體。
佟貴妃嘆了一口氣,“今年夏天覺得比往年熱,現在天還沒涼下來,就覺得比往年冷了。”
李德全聞言看去,只見這秋爽時節,佟貴妃深居內室,居然已經穿上了帶風毛的夾棉衣裳。
“娘娘須得保重身子才好啊。對了,皇上派奴才來給娘娘傳話。說是原要帶娘娘去盛京祭祖的,不走回頭路,娘娘知道吧?”
佟貴妃聽了這話,疑惑道:“本宮知道的。只是,這和皇上帶不帶我回盛京有什麼關系嗎?”
李德全嘆氣道:“因要繞道科爾沁,皇上提前派人去打探了一下情況。您猜怎麼著?科爾沁草原現在在鬧鼠災,說是一只草原鼠有兩三只家鼠那麼大呢。”
佟貴妃現在談鼠色變,一個生肖屬鼠的章貴人都能對她不利,別說是一草原的老鼠了。
原來皇上是怕對她不利,才不帶她回盛京的。
李德全又道:“皇上說了,哪怕現在趕緊著叫科爾沁草原那邊滅鼠,也來不及了。況且天兒要冷下來了,貴妃娘娘玉體金貴,哪里受得凍?”
佟貴妃因想著自己今年怕冷尤甚從前,心便定了下來了。
“本宮這身子,的確也經不得折騰了。皇上的苦心我自然曉得的,何苦又勞煩公公來解釋一趟呢。”
她嘴上這樣說,實際上李德全若不和她解釋這一番,她心里倒真的疑惑。
現在聽了這些話,她心里就暢快多了。
“也不是白嘴和娘娘解釋這些,皇上待娘娘的心意,做奴才的不說,難道叫皇上來說嗎?何況皇上千叮嚀萬囑咐,叫奴才來瞧瞧貴妃娘娘玉體究竟怎麼樣了。”
佟貴妃笑道:“究竟不是什麼大事,公公替我說,多謝皇上的關懷。”
“皇上今次還要帶勤妃娘娘出去,勤妃娘娘也是個身子不好的。皇上說這一走貴妃娘娘又要受累了,所以把祭祖、出行兩件大事都交給勤妃娘娘來辦。”
李德全是話中有話,那句勤妃娘娘也是個身子不好的,似乎在暗示什麼。
他的意思是,勤妃身子不好,皇上卻絲毫不顧惜。
不僅帶她去北方寒冷地,還讓她操持這些事務。
而她佟貴妃身子不好,皇上就格外疼惜,不肯勞累了她。
哪怕佟貴妃明知道皇上是如何寵信陳文心的,聽了這話,一時也難免被迷惑。
覺得皇上真正顧惜的是自己,而非陳文心。
她心滿意足,又說起了場面話,“皇上關懷,少不得按皇上的意思辦。”
反正陳文心也有協理后宮的權力,這些事交給她,也是理所應當。
她又和李德全聊了一會兒,才千叮嚀萬囑咐地要他轉達對皇上的謝意,而后派宮人送他出去。
李德全出了承乾宮,仿佛卸下了一個重擔,舒了一口氣。
他從來只有受那些嬪妃的托付去討好皇上的,也有受皇上的托付去討好嬪妃過,那就是一個勤妃娘娘罷了。
現在受托去蒙騙佟貴妃,這事他還是第一次干。
沒想到佟貴妃平時精明的一個人,竟然就這樣上了當,絲毫懷疑也沒有。
再聰明的女子,果然都逃不開一個癡字。
這個癡,非是癡傻的癡,而是癡心的癡。
皇上冷了她這麼些年,如今對她言語上關切幾句,她就真的以為皇上回心轉意待她好了。
其實皇上只是要用著佟國維,不想因為她而影響了臣子當差的勁頭罷了。
李德全嘆了一口氣,便離開承乾宮,往翊坤宮的方向去了。
他得把皇上的意思告訴陳文心,讓翊坤宮的宮人收拾行裝,陳文心也要操辦起這次出巡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