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深受皇上器重自然不假。”
索額圖沉思道:“只是,單單如此還不夠,太子畢竟年少。”
因為太子年少,所以自己這個外祖開口要他說幾句好話,他是會聽的。
也因為他年少,他的話在皇上心中未必有分量。
乃和眼珠子一轉,對著索額圖笑道:“索相,恕下官直言。皇上對你有所忌憚,怕是因為收復臺灣的戰事。”
索額圖抬眸看他,這個乃和行事作風倒像個漢人,他平時并不甚喜歡。
只是如今他手下人手不足,聽聽他有什麼話說也好。
他點點頭,示意乃和繼續說下去。
“這是皇上現在最為看重的事情,可是索相卻讓浙江總督去福建搗亂,阻止水師演練……”
乃和越說聲音越小,嘴角含笑低下了頭。
他說到這個份上,想來索額圖已經聽懂了。
索額圖氣道:“福建小小一行省,駐守著那麼多漢兵,本官想想就夜不能寐。皇上固是不聽,我也是為了大清江山社稷著想。”
索額圖在自己人面前還是有所保留,拿出這等冠冕堂皇的理由。
他就是不想承認是為了維護自己的地位罷了。
乃和笑道:“索相自然是一派忠君愛國之心,只是皇上受奸人蒙蔽。現在您得針對此事,做些措施來挽回圣心啊。”
“本官已經命浙江總督撤回人手,不讓他繼續干預福建水師了。”
亡羊補牢為時未晚,希望皇上能看在他及時悔改的份上原諒他。
乃和搖頭嘆道:“索相,您現在再巴巴地把人撤出來,豈不是明擺著告訴旁人,你就是去搗亂的?”
“只是搗亂讓皇上動怒了,所以您才撤回手來。
這罪名一但坐實,佟大人那邊豈能輕易放過您?”
“您可別忘了……”
乃和的聲音諱莫如深,“佟佳氏一族可是剛剛復位了一個貴妃。要說索相您是太子的外祖,難道他佟國維不是?畢竟太子登基之后,那位貴妃娘娘才是皇太后啊……”
這話赤裸裸地說出來,一下子讓索額圖打了一個冷顫。
先皇后駕薨之時,太子尚在襁褓。
他現在怕是連自己生母的模樣都不記得了,只有那個佟貴妃才是他的養母。
也是未來的皇太后。
索額圖和佟國維斗了一輩子,彼此都恨不得對方徹底倒臺。
乃和說的對,他不能留下這麼大一個把柄給佟國維來抓。
“那你說,怎麼辦是好?”
乃和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以下官之見,人既然已經派去了,就沒有輕易撤回之理。下官聽聞,如今在施瑯的帶領下,福建水師偶有小勝臺灣水師。”
“索相不如讓浙江總督領水師,以施瑯為副,親自打一場漂亮戰下來給皇上看,也好將功折罪。”
索額圖當下皺眉道:“臺灣水師之驍勇,豈是浙江總督能抵御的?”
“何曾說真的讓浙江總督來統兵呢?”
乃和道:“水師還是福建水師,領兵者還是施瑯。施瑯是個二臣,名義上的統率之名給浙江總督,諒他也不敢強。”
這意思就是,讓原先去搗亂的浙江總督,去搶功勞。
——搶施瑯的功勞。
施瑯自然是不敢不從,就連福建總督姚啟圣,那個破落戶想來也不敢反對。
一但浙江總督小勝一戰,他就可以以此為借口,聲稱自己是為皇上分憂才行此舉的。
皇上看到戰勝,必會龍心大悅。
到時也不會追究他瞞著皇上私自行動的罪過了。
眾人聽乃和的口氣十分有自信,想想這主意似乎也沒什麼不妥。
看索額圖的樣子,顯然他也聽取了乃和的計策。
于是眾人也都附和著,交口稱贊這個計劃。
“索相,此事務必當機立斷。京城傳信到福建,可要花不少時日啊。”
索額圖擺擺手,“容我再考慮一夜,細細想想。”
反正皇上已經給暢春園和乾清宮換防了,就算趕在此刻把命令傳到福建,也改變不了現狀。
他要好好想想,決不能再出錯了。
“是。”
乃和淡淡一笑,似乎并不介意索額圖對他的計劃有所遲疑。
就算讓他想一夜,他終究還是要按著自己的計劃走的。
因為他想不到更好的方法了。
乃和隨著眾人一同告退,從索額圖府邸的后門趁著夜色離開。
“今夜的月色,真正是好啊。”
他望著天邊那一痕新月,眼底透出一抹狠毒的光芒。
第二百六十五章 水師大敗
遙遠的福建沿海,陳舊的官衙之中,姚啟圣站在窗前沉思不語。
夜色如水,一片寂靜。
海浪的翻滾之聲在靜夜中猶如一曲催眠的鄉曲,聽得人越發惆悵。
他用手順了順那一把花白襤褸的胡須,嘆了一口氣,走回了書案之前。
提起筆來,沾飽了墨。想寫什麼,又陷入了沉思。
那支樸素無華的羊毫筆滴下了濃稠的墨,正好落在那疊紙上。
姚啟圣不禁搖了搖頭,把最上面那張紙拿起放到一旁。
旁邊放著一疊同樣是有污跡的紙,或是寫錯了字的,一張張疊得整整齊齊。
這紙沾了墨跡,自然是不能寫給皇上的奏折了。
不過還可以留著當演算兵力的草稿來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