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嬤嬤和她之間的關系,越少人知道越好。
翊坤宮的宮人她是相信的,但畢竟人多口雜,難保萬一。
果然,懷表指示到晚上八點半的時候,大嬤嬤來了。
她穿著一身不起眼的灰褐色衣裳,在夜色中行走想必很少人能夠發現。
一進來她便上前給陳文心請安,陳文心正在外室看書,見她進來便笑著賜座。
“本宮這本全唐詩已經看了大半本了,嬤嬤現在才來。”
大嬤嬤心里一跳,難道她知道自己今夜會來嗎?
她在繡墩上挨了半邊屁股坐下,口中只道:“讓勤妃娘娘久侯了,奴才這不也是為了保密麼?這樣對娘娘的大事才有助益,奴才也能保住一條小命。”
“何嘗怪罪嬤嬤來的?嬤嬤喝茶吧,這是今春新貢的雨前龍井。”
大嬤嬤一聽,眼前一亮,“今春新貢的雨前龍井,宮里除了皇上跟前,怕就是娘娘這頭一份了吧?”
陳文心漫不經心地道:“有什麼稀罕的,還不如去歲邂羅國進貢的那種青茶,我喝著還好些。”
她對這樣的好茶都絲毫不覺稀罕,只因平時承受常人不能有的榮寵過多罷了。
大嬤嬤越發恭敬起來,“娘娘,老奴這回是要和您稟報,永壽宮鬧鬼這件事。”
永壽宮鬧鬼,大嬤嬤來報。
可見這事如她所料,和佟妃脫不了干系。
“這鬼,便是佟妃叫人扮的?”
大嬤嬤見她一副早就知道此事的模樣,氣定神閑,不免有些驚訝。
“正是,娘娘果真料事如神啊。”
陳文心可不聽她拍馬屁,“本宮只問你,若是現在要舉證是佟妃派人裝鬼嚇人,可有證據拿得出?”
大嬤嬤遲疑片刻,道:“娘娘不是弄出了些什麼頭套衣裳的,說是抓住的扮鬼之人的行頭嗎?佟妃氣壞了,大發雷霆,以為是底下人不聽她的話私自跑去了永壽宮。”
“后來她知道原來這一切都是娘娘您自導自演,怔怔地坐了半晌沒說話。后來她便叫宮人把那些用的行頭,都燒毀了。”
真的行頭明明在承乾宮,陳文心卻弄出了一堆假的行頭來,簡單粗暴地略過了佟妃這一環證明了鬼是假的。
這叫佟妃如何不生氣?
她苦心謀劃,沒想到絲毫不起作用,還給陳文心當了樹立威信的墊腳石。
“嬤嬤說那些行頭都燒毀了,那便是沒有證據了?”
佟妃有所動作,并且一動就是這種裝神弄鬼的大罪。
如果能找到她的證據,佟妃就要徹底跌下神壇了。
大嬤嬤搖頭,“有一樣也許可以作為證據,就是他們用來畫嘴唇的胭脂。那盒胭脂有些特別,是佟妃特意讓人從宮外弄來的下等貨色,怕被人看出是承乾宮的。”
“佟妃原命一起毀了,誰想到那當差的小太監以為是什麼好東西,又轉送給了宮里一個叫柳佳的小宮女。”
既然是出宮買來的東西,必定要經過神武門這一道手。
宮里有頭有臉的太監出宮去買東西,這也是尋常的事情。
只要不是買違禁的物品,比如火藥鳥槍,這些侍衛是不會管的。
尤其是胭脂水粉這一類,宮里的宮女常有拜托大太監們幫忙帶的,大太監們就從中抽一點好處費。
這點好處費,當然也要分神武門的侍衛一些。
所以那些侍衛一定會知道哪個太監買了什麼,只是不會把胭脂水粉等物扣下來罷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舍小顧大
要說到侍衛這上頭,陳希亥是一等侍衛,陳家在朝中地位越來越高。
她相信,只要把這個消息告訴陳希亥,他一定能夠找出經手這盒胭脂的侍衛。
“這個消息很有用,不過用不用,本宮還需考慮一番。”
不是她要考慮,是她擔心皇上要考慮。
現在朝中面臨戰事,正值用人之際,皇上未必希望動佟妃。
后宮里動一個佟妃不打緊,前朝動一個佟國維,那可就是大事了。
佟妃被降位已經使得佟國維憤憤不滿了,按皇上的說法,他近來對皇上的主張不是很配合。
雖不敢明著唱反調,還是有些別扭。
如果再查出佟妃裝神弄鬼,有意使后宮不寧這等事情,只怕佟國維會更加不安。
佟國維一人猶可,他手下的黨羽,皇上無論如何不可忽略。
前些時候皇上還說,想派佟國維巡視北方邊城。他在軍中威望高,資格老,派他去最合適。
佟國維是佟圖賴的兒子,佟圖賴是大清的開國功臣,雖然早已逝世,名望猶在。
這也是皇上不好動佟國維的一個原因,就算皇上鎮得住佟國維的黨羽,也鎮不住那些開國老臣。
他們雖不是佟國維的黨羽,見著同為開國老臣的佟圖賴兒子被皇上厭棄,自然唇亡齒寒。
老一輩的面子,皇上不得不顧及。
所以查出了此事是佟妃所為的證據,她也不能輕舉妄動。
如果單純是為了她自己,她當然可以絲毫不猶豫,直接去佟妃宮里搜查。
她和佟妃如今平起平坐,她有封號,佟妃沒有。
她有協理后宮之權,佟妃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