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常在的咄咄逼人她并不在意,她難過的是,皇上幫著玉常在逼她。
皇上說,二阿哥坐回自己的席位去。
皇上說,日后隨意取用冰山這種事就免了吧。
皇上說,勤嬪,你是對朕心有不滿,所以不笑嗎?
……
是,她對他,心有不滿。
“主子,你好生歇著,待呂太醫送藥來,奴婢再喚你起身。”
白露心中懊惱,什麼裝病,這不就是真病嗎?
陳文心微微一笑,顯得面色蒼白。
“白露,你很快就能見到你妹妹鶯兒了,你高興嗎?”
白露幾乎是含著淚點頭,“高興,奴婢高興得很,我去給主子打些熱水來擦臉。”
假如陳文心不病,她一定更高興。
她急匆匆走出寢室之外,只見劉嬤嬤和鄧嬤嬤她們在殿外等候著。
見著白露,兩位嬤嬤連忙問道:“主子現如今怎麼樣了?”
白露眼圈兒泛紅,遲疑了一下。
隨即她嘴一扁,眼里滾出淚水來。
“主子她……兩位嬤嬤晚些時候再來吧,主子現在不好見人的。”
她說著抹了抹眼角,端著銅盆就要打水去。
鄧嬤嬤忙道:“既然這樣嚴重,你快進去守著主子吧,這些小事我來做就成了。”
鄧嬤嬤接過她手中的銅盆,便拉著劉嬤嬤去打熱水。
白露輕聲道:“那就多謝二位嬤嬤了,我去看著主子。”
她轉身朝寢殿內室走去,待兩位嬤嬤走遠之后,將寢殿的門合上。
光線晦暗中,她的眸中閃過一絲微芒。
她刻意在兩位嬤嬤面前傷心落淚,是因為她忽然想到--
這兩位嬤嬤是皇上所信任的,也是皇上特意安排來幫襯自家主子的。
她們始終是皇上的人。
從前主子信任她們,是因為她和皇上毫無嫌隙。
如今時易世變,她不得不對這兩位嬤嬤提高警惕。
這兩位嬤嬤若是會把自家主子的情況告訴皇上,她還是,哭得慘一些好。
她匆匆走進內室,到陳文心床前半蹲在地,輕聲道:“主子,一會子兩位嬤嬤要送熱水進來。主子就裝著昏迷未醒吧,一切有我。”
陳文心聽懂了白露話中的顧忌,“她們方才有何不妥麼?”
白露抿著唇搖搖頭,“只是我一點小心思,主子現在這般光景,還是防著些人好。”
劉嬤嬤和鄧嬤嬤在翊坤宮中,享受的是白露等四個大宮女,和小桌子、富貴兒兩個同樣的待遇。
甚至因為她二人年長,陳文心對她們的敬重更多一些。
那是因為,從前陳文心和皇上不分彼此。
如今既然分了彼此……
那她們是誰的奴才,自然也要分清楚。
第一百六十三章 省親
皇上在乾清宮接見了陳希亥,心里略有些歉疚。
他早就聽陳文心說過,陳家有五個孩子,只有她一個是女孩。
陳希亥夫婦乃至親族朋友,都對她十分疼愛。
如今陳文心這樣,也不知道陳希亥會是怎樣的反應。
他在坐榻上坐定,道:“請他進來罷。”
李德全頷首領命,朝著殿外高聲道:“傳一等侍衛陳希亥覲見。”
皇上不悅地看他一眼,“這麼大聲做什麼,你就不會親自出去傳麼?把你懶得。”
李德全一時語塞,皇上方才沒說怎麼傳,他不就按照禮節來傳嗎?
若是從前勤嬪娘娘還得寵的光景,他一定是會親自去外頭傳的。
宮里的人所辦的事,說到底還不是看皇上的臉色?
“皇上,您方才沒說怎麼傳啊……”
李德全小聲地辯解了一句,這回輪到皇上語塞了。
宮里的人都擅長見風使舵,李德全日日跟在自己身邊,明知道自己對陳文心的感情,他還是……
還是在陳文心失寵之后,下意識地選擇了怠慢陳文心的父親。
李德全如此,那宮中其他人就更不必說了。
怪道呂宗說她心神不寧,氣血郁結。
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她恐怕聽了太多的惡言,受了太多眼刀語劍。
皇上嘆了一口氣,沒再指責李德全什麼。
若說始作俑者,是他。
一個身著樸服的身影從殿外走進來,陳希亥躬身低頭,在距離皇上十步遠的地方下跪行禮。
“臣一等侍衛陳希亥,請皇上圣安。”
皇上道:“免禮。朕在此處見你,就是不想你過于拘泥君臣禮節。”
原本皇上接見朝臣都是端坐在金座之上的,今兒只是隨意地坐在東間榻上罷了。
陳希亥似乎比他上一次見到的時候蒼老了不少,低頭行禮時,頭上的白發都明顯了許多。
他拱手道:“皇上天恩,微臣自當感激,但君臣禮法不敢廢。”
皇上道:“卿坐下再說話。”
李德全搬來一張繡墩,陳希亥再三再四告罪,方才半個屁股挨座地坐下了。
皇上心內暗嘆,一個月的風水流轉,陳希亥話語間也生疏了許多。
“啟稟皇上,臣這次冒昧求見,是有不情之請,望皇上海涵。”
陳希亥一向老實本分,從不爭功爭勝。他這回,又會請求自己什麼呢?
皇上道:“卿但說無妨。”
陳希亥拱手,“微臣是外臣,不敢干預皇上后宮家事。
只是外頭流言紛紛,道勤嬪娘娘暴病,臣實在,臣……”
他說著便停了下來,眼眶發紅,情緒激動。
皇上忙道:“卿在宮中當差已久,如何不知這流言最是不可信的?念念無事,只是……只是南巡時得了風寒留下的病根兒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