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就直接逼她喝滾燙的熱茶,或是叫她背誦什麼女則女訓。
她所做的這一切,并不能使玉答應感到害怕或是敬畏。
宜嬪所做的一切讓她感到熟悉,和她在科爾沁的那個嫡母和嫡姐一樣。
她的姐姐漢名叫做靈珠,人如其名,是扎臺和大夫人的掌上明珠。
她的親生母親是女奴,和靈珠這種大夫人所生的姐姐,是天淵之別。
所以靈珠欺負她,打罵她,稱她為“賤種生的小賤種”。
蒙古對于孩子母親的貴賤是很在意的,有些從大清朝嫁過去和親的公主,哪怕和親的對象是個已經娶了妻子的首領。
公主所生的孩子還是尊貴的,甚至比正妻的孩子還尊貴。
而她的母親,卻是最最低賤的女奴,從伊犁逃亡而來,父母俱無。
女奴的女兒,從小就活得像個女奴一樣。
她的母親只有這麼一個女兒,連生個爭氣兒子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大夫人一碗紅花斷絕了生育的可能。
她們兩相依為命,被大夫人放逐到,離扎臺的住處很遠的帳篷里。
衣食的供應都是不足的,每日還要喂馬劈柴,來換取些微的糧食。
小小的靈玉被餓得骨瘦如柴,只剩下一雙眼睛炯炯有神。
大夫人給的馬匹是不能殺了來吃的,如果吃了,大夫人就會有理由殺了她的母親。
她看著健壯的馬兒,咽了一口口水,問自己的母親,“靈玉好餓,靈玉會死嗎?”
她的母親流下了眼淚。
那天夜里,她在北風呼嘯中蜷著身子,隱隱約約聽見什麼動靜,便睜開了眼。
而后她看見了自己這一生,都無法忘記的一幕。
在帳篷的一角,一個黑胖粗壯的赤身男人,把她同樣赤裸的母親,壓在地上的稻草上。
她的母親沒有掙扎,而是發出像搖籃曲一樣的婉轉輕哼,讓那個男人高興得直喊。
“我的女兒還在睡覺。”
她的母親壓低了聲音,又道:“你答應給我的一頭綿羊,可千萬不能賴賬。”
那男人嘿嘿一笑,“放心吧,下回我再來,給你兩頭綿羊……”
她模模糊糊地意識到了什麼,意識到屬于她們母女兩人的,生存之法。
后來,她第一次用母親的方法換回了一頭綿羊,她的母親卻給了她一巴掌。
然后她的母親哭了,打來熱水給她洗了一個澡。
那天晚上的晚餐,有熱騰騰的胡辣羊肉湯。
“有些事一旦開了這個頭,就再也無法收手了。”
那夜的胡辣羊肉湯,她的母親,一筷子也沒碰。
直到科爾沁的首領傳出來消息,要在博爾濟吉特氏中挑選適齡的女子送往紫禁城,成為皇上的妃嬪。
那一夜,她干了一件大事。
這件事,讓她和自己的母親搬回到了的大帳來。
她威脅扎臺自己如果不把她送到紫禁城,她就會把事情告訴所有人。
那時她的嫡姐靈珠,已經是定下來的送往紫禁城的秀女人選。扎臺為了靈珠的前程,甚至想殺了她。
可他晚了一步。
靈玉殺死了靈珠。
她終于報了自己和母親多年來的大仇,讓大夫人親眼看見自己最珍愛的女兒,死在她的面前。
扎臺沒有辦法,其把這珍貴的名額讓給其他家,還不如就讓靈玉去。
以靈玉的媚術,說不定真的能得到皇上的寵愛,成為寵妃。
扎臺默認了用靈玉代替靈珠的方法,對外宣稱靈珠抱病不能見人。
大夫人幾乎陷入了瘋癲的狀態,她不明白扎臺是吃了什麼迷魂藥,不但不為靈珠報仇,還讓靈玉這個小賤種代替靈珠!
她成功地進入到紫禁城之中,受太后的姓氏蔭蔽,被封為答應。
那個叫海宏的太醫,同樣是她的綿羊。
宜嬪隔三差五就把她叫到正殿去說話,對她耍威風。
也幸虧如此,她才有機會發現,宜嬪產后迅速恢復了身姿的秘密。
那秘密來自古老的秘方,傳說中能做掌上舞的趙飛燕,她使用過的香肌丸。
什麼香肌丸,說白了,還是靠里頭最重的一味麝香罷了。
既然是宜嬪的母家敬獻的,應當知道這麝香一物,用久了是會影響女子生育的。
既然宜嬪自尋死路,她不介意幫她一把……
那日宜嬪抓紅了她的手,她便借機在宜嬪的保胎太醫離開永壽宮之時,把他請到東偏殿來替自己診脈。
那只柔弱無骨的皓腕在海宏面前一轉,他的眸中露出了精光。
她看男人是一向很準的,這海宏分明就是一個不懷好意、目光短淺又膽小怕事的人。
這樣的男子,不過是一頭唾手可得的綿羊,毫無挑戰性。
那日她的寢室房門緊閉,屋中只留著塔娜和塔尕兩個宮女伺候。
在海宏看完她手腕上的傷口之后,替她上了一些金瘡藥,她便笑意連連地道謝。
“海太醫,我近日心口也悶得慌,不知道是什麼緣故呢?”
她的一顰一笑,媚眼如絲,看得海宏發愣。
“玉答應的脈象,并未現實胸悶之癥。恐怕是心緒不寧,或者睡姿不對壓著了,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