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經過在陳文心腦子里理順之后,她不得不贊嘆,這些南明之人謀劃得真是精密。
先是紅柳引眾人游秦淮河,毒茶是最低級的刺殺方式。
而后是船下爬上來的殺手,殺手未能成功,便使人在暗中拖皇上下水。
如果昨夜皇上和陳文心都沒被拖下水去,不知他們還有什麼后招?
那姓柳的男子見她四處打量,以為她是想謀劃逃走,冷哼一聲道:“別癡心妄想了,你跑不掉的。我把過你的脈,你半點武力都沒有,又病歪歪的。”
“我勸你安安分分回答我的問題,否則不會死得太好看!”
那男子目光陰冷,那種鄙夷神色叫陳文心看得十分火大。
你反清復明你高尚你牛,你也用不著看別人都像賣國賊吧?
陳文心沒說話,只是冷冷地看著他一抬下巴,示意他問。
裝冷淡嘛,誰不會?
這個姓柳的剛才叫紅妹的時候,可不是這樣冷淡的。
當她真的睡死了沒聽見嗎?
那人下意識得皺了眉頭,問道:“你是何人?”
皇上曾和紅柳介紹自己是他的夫人,他們一行人在宿遷已經徹底暴露了行蹤。
有心人隨便一打聽,就知道皇上只帶了一個勤嬪娘娘出巡。
她略一想,干脆地回答:“我是皇上的勤嬪,一等侍衛陳/希亥之女。”
“你果真是漢人……”
姓柳的男子似乎很愛皺眉,說一句話就皺一次眉頭。
陳姓在漢族之中也是大姓,況且陳文心長得一臉漢人樣,她是漢人這一點是無可懷疑的。
姓柳的男子怒道:“雖是漢人,你先祖卻是賣國迎賊之人,我如何容得下你?”
那男子似乎情緒很不穩定,咬牙切齒地就要站起來。
紅柳擋住了他,把他按在矮凳上。
陳文心猛烈地咳嗽了幾聲,似乎是很害怕的模樣。
紅柳待要給她倒水,她不知哪來的力氣,推開了紅柳的手。
“你是賣國賊,你全家都是賣國賊!”
陳文心憋紅了臉,“清兵入關之時明軍潰敗,如同一盤散沙般潰不成軍。我祖父不過是守關的一個小兵,他哪有本事賣國?”
“是,皇上褒揚我陳家確是以從龍之功的名義,清太祖那會子,從關口帶回來的漢兵都是從龍之功!”
“難道因著我祖父運氣好,被清太祖用來收買人心封為侍衛,所以我們一家子就罪不可赦了?非要死了你才高興嗎?”
她越說越急,嗓子沙啞了還在說,“那你們這些所謂的愛國義士為何不死,而是躲到南邊去建小朝廷?”
最后一句話徹底激怒了姓柳的男子,他拔刀而起,陳文心也瞪大了眼,絲毫不怯。
咳。
她繃緊了脖子,似乎一口氣喘不上來。
而后,她直接倒在了床上。
紅柳上前一探她的鼻息,為難地看向姓柳的男子。
“她昏倒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喝粥
等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天又黑了,船艙中黑峻峻的,只有門外隱隱地投進一些火光。
陳文心四下一望,房中確實無人。
她掙扎著爬起來,見身上穿著一件輕薄的淺碧色春衫。看袖子是整條通透的紗制,便知是紅柳的衣裳。
她只覺渾身冰冷,腳踏在船艙的地板上,更是冷得沒有知覺。
除了內側的一扇門外,船艙中還有一扇小小的木窗。
陳文心靠過去試圖推開那木窗,卻怎麼也推不開。
吱呦--
船艙的門被打開了。
陳文心回頭去看,看見紅柳端著一個餐盤走了進來。
她還保持著推窗的動作,紅柳淡淡道:“窗是外頭上了鎖的,推不開。”
她連忙抽回手,有些尷尬地沖紅柳一笑。
紅柳把飯菜端到桌上擺好,“姑娘快些吃飯吧,你病著,就別光著腳踩在地上了。”
她從一個大箱子里拿出一雙粉色的繡鞋,擺在她腳邊。
“這是我的鞋,我的腳比你大一些。姑娘若不嫌棄,暫時穿穿。”
陳文心的鞋在水中濕透了,又不好明目張膽擺出去晾曬。
那鞋上綴滿了玉片,太過顯眼,只好放在船艙里陰干。
陳文心早就餓得一塌糊涂,當下趿了那繡鞋,走到桌邊。
只見是一道白煮的稀粥,外加兩碟子揚州本地的醬菜,竟然還有咸鴨蛋。
她道:“日間所言不過是口角之爭,實非本意,還請紅柳姑娘不要介意。”
她一生氣口不擇言了,她的本意才不是說他們這些反清復明的人該死。
只是那姓柳的男子目露鄙夷,叫她看得實在難以容忍。
她堂堂正正的一個人,行的端走得正,憑什麼用那種眼光看她?
“我家祖之事乃是實話,諸位所謀也不可謂不義。大家都是漢人,都是在戰亂中身不由己的可憐人。”
“如今各為其主,只為生存罷了。”
紅柳深深看了她一眼,“各為其主,漢人的主在南明,為何要認滿清的主?”
陳文心正色道:“大清朝廷的漢民有多少,姑娘知道嗎?”
“在姑娘心目中,民貴,還是君貴?我竊以為,民為貴。”
“百姓在漢人朝廷中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前明末年民不聊生,尸橫遍野,你們復的是這樣的明嗎?”
“如今皇上治下,勤政愛民,姑娘稍稍打聽,便可知道皇上在宿遷救了多少災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