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什麼才子佳人的,一個千金大小姐,見著一個弱質書生就看上他了。也不顧名節廉恥,就把清白也給人家了。
這樣的書生還能中狀元,還能回來娶這個不知廉恥的小姐?
那也是奇事了。
實則,這些才子佳人帝王將相的故事,都是那起子市井之人編的。他們哪里知道官戶人家是怎樣的規矩,就胡編這些。
不過是滿足小百姓的樂子罷了,讓他們的窮酸書生又有美麗小姐送上門,又能中狀元。
說直白了,就是把白日做夢的內容寫進了書里。
皇上年少時候也是看過這些話本子什麼的,初時還覺有趣,后來越看越離譜。
按照小百姓的夢想,這一個民女夏雨荷,定是被皇上帶進宮封了高位的。
沒想到陳文心搖頭道:“這皇上始亂終棄,把夏雨荷丟在這里。過了十八年,夏雨荷生了個跟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兒回去找皇上。”
皇上失笑,“這更是沒譜了,既是皇家血脈,怎會過了十八年皇上還不知道有個她呢?這皇上也是糊涂得緊。”
陳文心想,如果是玄燁遇見這麼個夏雨荷,他就算想始亂終棄,也會在云雨之后吩咐李德全--
不留!
那就沒夏紫薇什麼事兒了。
他們這里正說著書,外頭走進來三個身披蓑衣的身影,原是呂宗、王熙和黃機。
蓑衣帶著毛刺,蓑草個個向外張開,看起來整個人都大了一圈。冷不防一看,還叫人嚇一大跳。
皇上看了陳文心在雨中執傘漫步的優雅姿態,再一看這三人穿著這蠢笨的蓑衣,真叫人倒胃口。
蓑衣叫人倒胃口,他們手里提的木桶可讓陳文心有胃口的很。
原來這幾位大人方才雨中垂釣去了,木桶里游著幾尾灰青色的鯽魚,很是鮮活。
呂宗道:“這魚兒雖小,卻活潑得很,夫人若是喜歡便留著賞玩。”
陳文心搖搖頭,“賞玩多可惜,這麼些魚兒,夠煮湯喝了。”
皇上就知道陳文心到哪都忘不了吃,便道:“這是些什麼魚,能吃麼?”
這話是問呂宗了,他是太醫,對什麼能吃什麼不能吃應該最清楚不過。
呂宗一時語塞。
他去釣魚才不是為了吃呢,他也是第一次來濟南,哪里知道這水里的魚能吃不能吃……
見呂宗語塞,陳文心看向王熙和黃機,只見這兩位大人也一臉茫然。
看來這鯽魚太過平民化了,這些大人們都沒吃過。
他們沒吃過,皇上就更沒吃過了。
陳文心耐心地解釋道:“這個魚名叫鯽魚,雖然小些,還是可以吃的。而且肉質十分鮮美,煮出來的湯香濃可口。”
皇上一挑眉,陳文心這麼愛吃,比眾人多認識一種魚也不算奇怪。
不過……
“各位先生,有誰會燒湯嗎?”
皇上問王熙三人,他知道陳文心是不會的。
自來也沒聽她下過廚。
三位大人齊齊搖頭,皇上便道:“蘭襄去附近巡查了,很快就回來,不知道他會不會燒湯?”
陳文義要是會燒湯,那母豬也會上樹了。
陳文心自告奮勇,“我來燒!”
“燒什麼?”
陳文義正好巡查完回來,便聽到陳文心慷慨激昂地說她來燒這句話。
待知道是燒魚湯以后,陳文義翹起嘴角笑了,“老爺,我和夫人在家十四年,從未見過她燒湯。”
啊不,如果開水算湯的話,那麼陳文心是燒過的。
皇上一臉要笑不笑,他就知道是這樣。
“夫人若是真想吃,不如送去城中酒樓做罷?只是要等雨停了才好走些。”
陳文心果斷拒絕了王熙的提議。
什麼意思,都看不起她是不是?
都不信她能燒魚湯是不是?
她偏要燒給他們看看。
馬車上有爐子和炭火,一應刀盤碗筷都是現成的。
就地在亭子里搭起了爐子,爐上放了一只砂鍋。
陳文心叫余杰來幫忙殺魚,拒絕了白露她們的幫忙,省得叫人以為是白露她們代做的。
“把肚里的東西刮干凈,不能留下一點兒。”
陳文心指揮著余杰,自己卻不敢看殺魚。
皇上和陳文義等都坐在亭子另一邊,邊說著話,時不時地看她這邊的場景。
只見余杰剖洗干凈了那幾條小魚后,陳文心先是往砂鍋中倒了油,然后放入了那些魚。
油鍋冒出吱吱的聲音,皇上不由得一笑。
眾人也看出了皇上在笑什麼,也不知勤嬪娘娘到底是燒魚湯,還是在煎魚?
等鍋中冒出了魚香味,她才倒入清水,并放下蔥姜。
馬車上有這些調味材料,是以備不時之需。不過不是很多,也就是油鹽糖醋,蔥姜花椒之類的。
這對于陳文心來說已經足夠了。
這道鯽魚湯可是最能唬人的,過程簡單,但是味道絕佳。
她平時不下廚,是因為她懶得。
正好在宮里,也沒有要嬪妃親自下廚的必要。
她樂得清閑。
但是今天當著皇上、陳文義和幾位大人的面,她必須要露一手,讓大家刮目相看。
她可不是只會吃而已。
亭外細雨潺潺,亭中魚香已起。
統共不過是幾尾小魚,很快就燒好了。
余杰把湯端上亭中的石桌,掀開蓋子,一股濃香撲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