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遇到什麼決斷不下的大事,不會想到和陳文仁商量,而是想到陳文義。
鄭氏暗暗察覺到這種變化,心中欣喜。
只要他們倆父子不頂牛,她也就放心了。
陳文義平時下了朝就到綠營中待著,按照編制他還是綠營的將軍,只是不直接管轄事務了。
陳文仁仍是綠營守備,他每日都忙著營中將士的操練和伙食糧草等。
“這是做些什麼?”
歇晌的時候,陳文仁到陳文義的衙中,見他手上拿著刻刀和一塊小小的長條白玉。
“沒什麼,閑來無事刻著玩。”
陳文仁湊上去細看,只見那塊白玉通體瑩潤,少有瑕疵。上頭隱約雕刻著一個人形,面容姣好。
他正想說這人物怎麼刻得和陳文義自己一樣,忽然領悟過來,“這是要送給三妹的吧?”
上頭的人物不是陳文義,而是陳文心。
陳文心的生辰,就快到了。
“嗯。”
他低低地應了一聲,眼睛絲毫不錯地盯著手里的白玉,生怕刻錯了一筆似得。
陳文仁不再說話,怕引他分心。
不多時,陳文義放下了手上的東西,問他道:“皇上批復了鳥槍改革的折子,少說也有八分準了。我預備從你手下挑人手,建第一支隊伍來立威。”
守備官職不大,手下卻也有好幾百號人。正是因為官職較低離士兵更近,反而更好挑選人手。
陳文仁聽見八分準,忙放下茶道:“你預備挑多少人?”
“一百個,采取淘汰制,最后留下五十個就差不多了。”
陳文義顯然早有規劃,成竹在胸,“你只挑真心愿使鳥槍的,哪怕瘦弱無力些的,也使得。”
用槍的關鍵原不在武力,而在準頭和細心。
他有信心能帶出第一支鳥槍隊,讓朝野上下看看,鳥槍的威力多麼不可小覷。
鳥槍一物,從宋朝就有了起源,后世一直在發展。
到了大清朝,此物的威力和安全性都大大提高了。可是軍營之中并未統一編制,或者派遣專人組成鳥槍隊,反而將其單純用在狩獵上。
這實在是浪費。
綠營能在平定三藩的戰役中得到成功,其實和鳥槍的使用也有很大的關系。
陳文義受了啟發,上書皇上要專門建立使用鳥槍的隊伍,乃至全軍配備鳥槍。
“依你便是。”
皇上已經明旨批復了,他大可放開手腳。
“大哥把人手替我挑好,余下的事就讓我來辦,好叫大哥專心忙迎娶大嫂的事兒。”
陳文義勾唇一笑,有些揶揄。
“咳咳……”
陳家家教甚嚴,不許他們成親前有通房丫頭或者納妾。陳文仁頭回娶親,面皮還薄得很,哪里禁得住陳文義這樣說。
“母親不是叫你今日早些回家嗎?父親有事要和你說,你還不快去呢!”
他想起今日上朝之前,鄭氏確實這樣交代過的。
陳文義點到即止,便起身拱拱手,“那我就先行一步了。”
他以為陳/希亥要和他商量陳文仁婚宴的事,怕陳文仁羞赧才找他說。
他冒著風策馬回到府中,家丁把他的馬牽去喂食,告訴他陳/希亥正在正屋等他。
邁入正屋大堂,陳/希亥正和鄭氏隔著牧童牽牛炕屏說話。
屋中爐火燒得旺盛,鶯兒迎上來接過他解下的披風,他便上前給陳/希亥和鄭氏請安。
鄭氏手里還拿著新納的鞋底,見著他便問外頭天氣如何,回來這一路冷不冷。
陳文義自然回答不冷。
他是軍營中人,身體豈會如此孱弱。
自從陳文禮和陳文信兩個進宮讀書去,每日早出晚歸,鄭氏的日子越發無聊了。
幸好陳/希亥升為一等侍衛以后,已經不用時時在太和殿點卯了,也不用那麼辛苦披星戴月地奔走。
鄭氏沒有兒子可管教,每日就跟陳/希亥湊在一起,倒顯得十分親密。
“坐下說話罷。”
陳/希亥叫鶯兒端熱茶來,他總是在外頭騎馬,熱茶能驅驅外頭的寒氣。
看著陳文義的身形,他仿佛又看到當日在乾清宮除夕夜宴,他的淡定自若神采飛揚。
“佐領三官保郭絡羅家的人,你可有與他們來往過?”
“不曾。”
陳/希亥點點頭,他知道自家的孩子不會背著他和旁人來往的。尤其是官宦之家,但凡有往來都會稟報他這個做父親的。
“宮中宜嬪娘娘和文心并不親厚,甚至有陷害之意。為父很是奇怪,郭絡羅家的人送的賀禮,倒比尋常厚上三分。”
郭絡羅家?
陳文義忽然想到了什麼,眸子微瞇。
他前幾日下朝,從宮門到綠營的路上一個少女撞到他馬前。
他在城中策馬的速度并不快,又及時勒住了馬,沒有造成什麼傷害。
那女子的仆人自稱是佐領三官保郭絡羅府的,陳文義見她沒有受傷,只道了得罪便自行離開了。
現在想來,上回進宮探望陳文心,在翊坤宮梅園看到遠處假山上那個緋衣女子,似乎就是她……
宮中的宜嬪和陳文心同日晉封,那日郭絡羅家的人也是進宮看望的……
這就說得通了。
陳文義有些尷尬,當著父母的面,說這個未免失禮。
知子莫若母,鄭氏見他神情便知他有了頭緒,“你想起什麼了,倒是說來,大家參詳參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