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也是,康熙統治下的大清朝是洋人來朝貢的,是盛世大國。
跟溥儀時期的半殖民地國家,不能同日而語。
何況他只是名存實亡的君主罷了。
陳文心看完桌上的菜肴,又看向皇上。
皇上對她微微一笑,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模樣十分紳士。
她也回以無聲的微笑。
--她以為用御膳不能說話。
古人不是說,食不言寢不語麼。
皇上卻先開了口:
“給陳常在挾些涼拌雞絲兒。”
皇上說話了,看來并沒有不許說話的規矩。
侍膳太監眼疾手快,準確地在一桌子菜肴中,分辨出了哪道是涼拌雞絲兒。
然后快速挾到她碗里。
紫甘藍絲兒、雪菜絲兒和雞絲兒,還有一些不知道是什麼蔬菜的絲兒,都切得細若發絲。
混在一起入口,有陳醋的酸味,蔬菜的甜味,還有雞絲兒的微韌。
冰涼爽口。
想必這樣的涼拌菜,食盒里是裝著冰盒的,才能到擺上桌還有冰涼的口感。
“很爽口。”她有些拘謹地答道。
被人這樣伺候著吃飯,她總覺得別扭。
皇上見她喜歡,自己也讓太監挾了來,平時吃慣了的涼拌雞絲兒,似乎更好吃了些。
陳文心看見了一盤油亮的鳳尾蝦,使眼色叫太監挾了一只來。
原來蝦頭蝦尾都只是擺盤,真正挾到碗里的只有一個身子,被剝殼剝的干干凈凈的蝦肉。
光禿禿的肉竟然做出了殼的油亮,騙過了她的眼。
陳文心一口咬住,只覺外酥里嫩,看來是被炸過的。
“再來一個。”
陳文心看著那盤蝦,眨巴眨巴眼睛。
皇上也要了一個。
他怕陳文心一會兒再來句“再來一個”,那這盤菜他可就要很久吃不上了。
--老祖宗的規矩,一道菜連吃三口就要撤下,一撤就是半個月。
嗯?
味道確實不錯。
陳文心已經吞下了第二只蝦肉,唇角沾上了點細微的汁水。
皇上有些猶豫,要不要提醒她,不能“再來一個”了?
陳文心從衣襟上取下一方絹帕,輕輕在唇邊印了印。
剛才皇上眼神示意了她一下,她就猜是嘴邊沾上東西了。果然白色的絹帕上留下了一點泛黃。
明眸顧盼,她的眼神落在了一道炙牛肉上。
--她怎麼能因為自己喜歡吃,就害得皇上十天半個月再也吃不到呢?
太監迅速給她挾來,站在一邊的李德全松了一口氣。
幸好這位陳常在沒再要油燜鳳尾蝦。
否則撤了盤,半個月再也上不了這菜倒是小事。只是當著萬歲爺的面,未免不美。
--爺可從來沒有連吃一道菜三口,被奴才撤了盤子。
這樣一頓飯下來,每道菜都吃上一兩口,也飽得很。
吃到后面,陳文心也不能雨露均沾了,只挑看著味美的,或是皇上推薦的來嘗。
看她已經飽得吃不下了,皇上微笑著放下了玉箸。
侍膳太監端來一盅龍井茶,這是給皇上漱口的。陳文心暗嘆奢侈,也跟著漱了口,跟著皇上走到了內室。
皇上走到了案前,是吃飽了就要看奏折嗎?
后宮不得干政啊,她還是不要走過去比較好,免得看到什麼不該看的。
她止步,自己在邊上找了個椅子坐下。
“過來。”
皇上自己在案上鋪了紙,李德全在邊上低著頭磨墨。
她走過去,才發現桌上并沒有什麼奏折,只有一些字稿。
--還有她剛才隨手畫的那些漢服。
“怎麼吃飽了就想坐下,也不怕傷著胃。”皇上不悅地看了她一眼,道:
“來跟朕一起練字。”
皇上慣于用膳后站著寫大字,以此養身惜福。
她可不喜歡寫毛筆字,沒有那個耐心。
“皇上愛寫些什麼字兒呀?”她笑瞇瞇地轉移話題。
“左不過是想到些什麼,就寫些什麼。”皇上看她:“瞧你這樣兒,是有什麼建議?”
“哪是建議,是請求。”陳文心轉移話題的功力可是一流的:“皇上總歸是練字,不如寫句詩詞也好,臣妾拿回去就掛在寢殿里。”
一個字都要寫好一會兒功夫,一句詩寫完,皇上也該歇晌了,她也可以回去睡大覺了。
完美!
“詩詞?”皇上故意托腮,假裝沒看懂她偷懶的用意:“朕聽聽文心喜歡哪句詩詞。”
讓皇上寫詩詞給她,首先不能挑帶有政治色彩的。
戰爭詩、邊塞詩什麼的,都不合適。
如“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難免讓有心人將“樓蘭”指為金兵入關。
清朝之所以盛行文字獄,是因為滿人以入侵者的身份,背負的一種理虧。
--因為知道自己是非正義的,所以更加敏感別人說出來。
那就寫些你儂我儂的愛情詩吧。
“妝罷低頭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太過濃情蜜意,難免被視為輕浮。“多情自古傷離別,更哪堪冷落清秋節”又太過悲傷壯烈,寓意不好。
她腦中浮現出許多詩詞,一一挑選。
“皇上知道漢樂府的一首詩麼,叫做上邪。”
她左思右想,表忠心總是沒錯的。
“你念給朕聽聽。”
皇上唇角帶笑。他并未聽過這首詩,好奇陳文心會念出什麼來。
陳文心略清清嗓子,念道:
“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