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建鎮子規模的房子,平安縣也撥款了,有朝廷補貼,租金就比較便宜了,不大不小的院子,一個月租金才三百文錢,足夠一家六口人住開,但只有符合人才吸納政策的人才能優先租住,若是能連續住十年以上,這青磚瓦房就歸這一家人所有了。
這一消息出來,讓隔壁村的人都沸騰了。
他們終其一生都賺不到蓋青磚瓦房子的銀子,可現在,只要有能力,就可以在大河村落戶,就能住進寬敞明亮的房子里,每個月三百文錢是有點多,但租十年后,這房子就是他們自己的了,就等于花個三四十兩銀子,就能買下大河鎮中心一座不大不小的房產。
原來還有些猶豫的人,紛紛來詢問落戶流程,鐵柱忙的腳不沾地。
有鐵柱操持這些事,里正可就輕松多了,負手在田埂邊視察,嘴里還念念有詞。
程彎彎正在荷塘邊估摸今年的蓮藕畝產,就見里正踱步慢慢朝她這邊走來了,她還以為里正在叮囑村里人好好養田,結果竟聽到里正在背書。
“以家為家,以鄉為鄉,以國為國,以天下為天下……”
“出門無所見,白骨蔽平原。路有饑婦人,抱子棄草間……”
這些,都是沈東明給的那幾本書里的內容。
待得里正背完一篇,程彎彎這才搭話:“里正叔,背的不錯,這次考核穩了。”
里正臉上露出笑容:“大山娘,你說我穩了,我就真的信了啊,你可不許騙我這個老實人。”
程彎彎失笑:“魏大人有沒有說什麼時候考核?”
“我上回去縣里,大人說每個月十八都可以考試,我準備好了隨時都能開始。”
里正摸了摸胡子,“擇日不如撞日,就后天去試試看吧,大山娘覺得我能考過不?”
“那當然能。”程彎彎鼓勵道,“不過里正叔也別給自己太大壓力,又不是只有一次機會,這次考不上,下次再來嘛。”
邊上路過的王嬸子跟著點頭:“里正叔年紀也大了,考不上才正常,要是一次能考上,也給咱村里的孩子們當個榜樣。”
不少村民們圍過來說話。
“這幾個月來里正叔天天捧著書看,肯定沒問題。”
“過完年就有府試,里正叔要是考上了縣丞,咱們村的孩子受到影響,肯定會有好多個考上童生。”
“是呀是呀,就算是為大河學堂揚名,里正叔也該努力拼一把。”
“咱們大河村的繁榮發展就全靠里正叔了。”
里正:“……”
他一把年紀了,真的挺不容易,就別把這麼大的擔子架在他頭上了。
考上了還好,要是考不上,那他豈不是成了村里的罪人。
考試那天,村里還特意開了趙家祠堂,讓里正焚香祭祖,向祖先祈福過后,眾人這才目送里正去城里考試。
鐵柱也挺緊張,特意趕車送里正去平安縣。
平安縣是湖州最小的縣城,底下只有三十六個村子,并無鎮子,所以沒有設置縣丞這個職位,如今因為大河村改鎮,所以將趙里正提拔起來,還專門為他一人準備了考試。
魏珂魏縣令將趙里正迎進去,在縣衙的正廳里放了一張桌子,上面擺放整齊的筆墨紙硯,還有好幾張試題。
趙里正坐在廳里寫試題,魏縣令則坐在上頭處理公務,邊上還有師爺主簿站著。
最開始,趙里正十分緊張,慢慢的冷靜下來,搓了搓手,開始認真答題。
兩年前那會,他認識的字有限,后來鐵柱開始正式讀書,他老人家認識的字也多起來,但寫字的機會比較少,所以一手字寫的有些不好看,不過這是考試,他努力寫清楚一些,要是因為字跡潦草而沒通過考試,那就得不償失了。
這場考試,里正從大白天考到了夜晚。
不是因為試卷有多難,而是他需要將字寫規整,所以速度很慢很慢。
魏珂也沒有催,繼續處理自己手上的公務,反正不管這位趙里正能不能當縣丞,都是大河村的一把手,他一個初來乍到的縣令得罪不起。
時間慢慢過去,夜色漸漸沉了。
大河村的人眾人忙碌了一整天,夜里就閑下來了。
許多人在大槐樹下洗衣服說閑話,時不時往村口望。
“咋還不回來呢,是不是出啥事了?”
“鐵柱跟著一道去的,這孩子機靈,要是出事了肯定會回來報信。”
“會不會是沒考過,里正叔怕愧對父老鄉親,所以不敢回來了?”
“是我們對里正叔的期望太高了,他怕我們失望……哎,等會里正叔回來,大家不許問考試的事。”
“對,就當這事兒沒發生過,不許提。”
村里人互相叮囑時,主道上響起了車轱轆的聲音,很快,趙鐵柱趕著馬車走進了眾人的視野之中。
里正掀開車簾,從車上跳下來,這動作,那是相當的老當益壯。
他挺起胸膛,背著手走過來,等著村民們詢問。
“里正叔辛苦一天累了吧,這里有一把棗子,吃點吧。”
“天色不早了,里正叔趕緊回去休息吧,明天還有不少事忙活呢。”
“我得回去看孫子了,走了走了。”
原本大槐樹下幾十個人,瞬間一哄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