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晚棠坐在宋彧隔壁,雙手放在膝上,認真點頭。
柳家家主柳江邊卻是冷笑道:“王爺這話倒叫我不明白,我柳家,年年向朝廷繳交糧稅,難道就不是出力,如今朝廷還想借著戰亂將柳家全都搬空了不成?”
崔晚棠面色憂郁,嘆了口氣。
宋彧剛要開口,崔晚棠就朝他搖了搖頭,隨即苦笑。
“諸位都知道,此次我軍收下了五萬叛軍,五萬人的口糧可不是小數目,如今安慶與大宗還在交戰,又是新朝初立,國庫不豐,朝廷能得的糧草都優先供給了安慶,我這實在是沒法子了,才向各位家主求援。”
她說得很是誠懇。
當然說得也確實是實話,她從安慶帶下來十萬兵馬,軍需也沒帶多少,如今又多了五萬人,加上銀臨府各城,軍需嚴重不足。
先前宋彧南下,同葛佑嶼從東南部各富商處得了許多,但糧草至東到西快趕著也要月余,何況路程越遠,損失越重,能到十分一的糧草就不錯了。
所以他們才盯上西川,這四省必然是要成為他們的后備糧倉。
底下的人自然明白,崔晚棠說得沒錯,因此目光都很是復雜。
只是柳家先被針對,柳青媛這暴脾氣本就憋不住,聽到崔晚棠軟乎的語氣,欺軟怕硬的性子使得她立即尖了聲開口。
“多大的本事吃多大碗飯,你沒本事,你收什麼兵,如今卻是叫我們來收拾爛攤子……”
“明一。”
“啪——”
宋彧話音剛落,明一就動手打姑娘了。
崔晚棠在一旁默默搖頭,唉,瞧明一這手勁,給人家臉都打歪了,這是一點都不憐香惜玉。
隨著柳青媛吐出血沫和牙齒后,場面一下就混亂了。
柳江邊起身怒喝,氣得雙眼通紅:“你這是什麼意思!想要殺雞儆猴,就拿我柳家下手,真當我柳家好欺負嗎?!”
崔晚棠一抿嘴,聲音大了不起啊!
于是也跟著大聲道:“你柳家拿我下手,真當我好欺負嗎!”
世家們早就明白此舉是宋彧夫妻故意拿柳家殺雞儆猴,心有不滿。
大家都知道唇亡齒寒的道理,想要給柳家說話,可此時聽了崔晚棠的話,便都啞了聲。
若真是柳家先招惹了人家,他們給柳家說話,就沒道理了。
柳江邊見此也是急了:“你莫要血口噴人!我柳家何時與你有交集!”
崔晚棠委屈得看向宋彧,宋彧抬手撓了撓她后脖頸,冷聲道:“柳家主不如問問柳小姐,今日街上之事,是怎麼一回事。”
柳青媛此時已經痛到眼冒金星,耳朵嗡鳴,耳朵全聽不見聲,更是冒不出聲來。
涕淚橫流,可怕至極。
柳江邊心疼,方想反駁,卻不想天樞先一步扔了個丫鬟進來。
柳江邊一看丫鬟,就明白今日當真是自家女兒把他們家送上門給人宰割!
丫鬟果然一下子全招了柳青媛讓自己羞辱崔晚棠,給崔晚棠一個下馬威的事。
認識柳青媛的人都知道這是柳青媛會干的事,只道蠢貨,活該。
宋彧看向柳江邊,淡淡道:“若非柳小姐這般,我竟不知,柳家對朝廷這般不滿,也不得不合理懷疑,柳家歷年所繳糧稅是否屬實。”
柳江邊呆滯原地。
便聽宋彧繼續說:“確實該查查看,柳家是否真的按產量繳納糧稅,如若不然,便該充公。”
“什麼充公,”柳江邊暴怒,他視線瞥到丫鬟身上,頓時反應過來,“你抄了柳家!”
故意把他們叫來赴宴,實則掀了他們老巢。
其他世家的人都急了。
“王爺,你這樣做,不妥吧?!就算朝廷要糧草,也沒有公然搶糧的道理!”
宋彧開口道:“諸位稍安勿躁,我何時說抄了各位的家了。宋彧是讀書人,并非匪徒。”
崔晚棠乖巧附和:“柳家犯了錯才抄,大家又沒有犯錯,只要好好商量就好。都是朋友。”
眾人都松了口氣,可看向柳家時,又唏噓,只是罵了崔晚棠一句,便被毀了家業,未免也太狠了。
柳家家主也是不服。
但宋彧接下來的話,卻叫全場人的心又提了起來。
“不知道柳家主可知西川巡撫孫仁去了何處?近來我得了封信,似乎是孫巡撫留下的,上頭提到了些名諱,不少都是在座之人。”
“柳家主亦在其中,后來我便叫人查了下,這才知曉,孫巡撫失蹤前七日,便與柳家小姐起過沖突。”
“我更是聽說,孫巡撫與許多世家不合,而巧的是,不合的人,都在名單之上。”
崔晚棠恍然大悟應道:“我明白了,孫大人的失蹤就跟名單上的人有關!”
她對宋彧道:“夫君,你看,柳家柳小姐對我這個一品武將都敢當街羞辱,對朝廷更是不放在眼里,那孫大人代表朝廷而來,豈不是更加艱難,我聽說,西川不少世家都與叛軍有所牽連,就是不知道哪些真的有,哪些卻是無辜,如今有了名單,可是有頭緒了,該殺殺該抄抄,絕對不能姑息。”
宋彧對崔晚棠笑了笑,贊賞道:“娘子說的對。”
他的視線掃過場內諸人面色,不疾不徐道:“不知在座這些人,可有誰能告知我孫巡撫的蹤跡,若是不然,我可得一家家查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