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再叫你如意,叫皇帝如意。”秋老夫人最后也只落下這一句來。
季首輔沒想到發妻心中竟存著這般大的怨氣。
他紅著眼道:“我從未忽視過你,他們幾個,我也一直見他們住在西院,從不讓他們來打攪你我。”
“你與阿衡,是我對不住你們,我原想著留你們獨自在西南危險,我也不該將你們母女留在忻城……”
他年輕時,上有爹娘,又是大家出身,通房妾室自是少不了,因此也就多了庶子庶女。
可他從始至終只在意夫人。
所以當時他才只帶了夫人和阿衡走。
他午夜夢回也萬分后悔當年將妻女留在忻城,可是事已至此,他只能加倍補償妻子。
季首輔苦笑,當年他入京后,遣人去西南接人來后便后悔了,可是已然來不及,只能將一府二分,讓那些庶子庶女住在另一院。
后來新朝初立,著實忙碌,他也沒顧得上妻子,等他回過神來,妻子已是如今這般,溫和又平靜的樣子。
他想著妻子自來堅毅,理解他,便沒多想,
也或者,他注意到了,但是每日的疲累,與心中壯志使得他故意忽略了異樣。
“初禾,收手吧,勇兒禮兒都是為國盡忠而死,你如今難不成要他們平添污名不成?”季首輔緩緩勸道。
“還請季首輔莫要提及老身的孩子,”秋老夫人轉動輪椅,向后退去,去到一旁桌子:“他們戰死沙場,史書自會記載,至于你季璟,卻不該再擔圣名。”
秋老夫人剝開桌下暗扣,露出隱藏桌中的圣旨來。
隨后在季首輔的制止聲中,將圣旨投入了炭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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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祭禮到中程,祭司對皇帝道:“皇上,接下來是天子親祭,諸臣需得退出中殿。”
皇帝點了下頭。
他對于告祭流程是熟悉的,中殿親祭是需要他單獨和祖先們說說話。
因此他便對許總管道:“許寶財,讓他們都出去侯著。”
第389章 李代桃僵
空曠的殿內,焚香裊裊。
祭師在香案旁搖著鈴,口中念著請四方諸神,引先人魂來之類的話。
香爐里新焚的香燃了一段,吧嗒落下灰來。
皇帝亦是有些昏昏欲睡。
“陛下?陛下……”
耳邊似乎有呼喚聲響起,皇帝卻只覺得自己眼皮沉重,隨后頭重重往下點去,再無知覺……
殿外,百官等候。
忽有人低聲道:“這麼要緊的日子,六殿下怎會缺席,就連最是知禮的季首輔也不在,古怪得很。”
這一句話猶如滴入油鍋中的沸水,勾出了眾人心中的疑惑,霎時議論聲起。
“確實,季首輔畢竟年歲大了,還情有可原,六殿下又因何如此?”
“你們聽說了那件事嗎?”
“何事?”
“前些日子,崔晚棠抓得那個四殿下府上的門客,吐了些東西出來。”
說話的是一排末尾的小官楊來。
他周圍的人都看向他。
楊來道:“說是圣上留了遺詔,季首輔收著。”
他話音落時,眾人表情皆有變化。
當初齊戎策是被霽月軍以通敵叛國之名抓起來的。
而那門客跳出來指證齊戎策后,卻是齊戎策被放了出來,門客反被抓起來。
可見齊戎策是被冤枉的。
這件事也被大家深思:四殿下府上門客,卻跳出來陷害四殿下心腹,只怕這門客某家的細作。
六皇子一派此時面色都有些不好,為首的官員開口道:“楊來,今日是什麼日子,由得你在此胡說。”
楊來連忙閉嘴。
然而四皇子一派的人卻嘲諷道:“嘴長在人家身上,人家想怎麼講怎麼講,你管得著嗎?”
有人道:“下遺詔是隱秘之事,怕是只有季首輔一人知曉,這門客又是如何清楚?”
眾人皆是噤聲。
要知道,季首輔一直都是欣賞六皇子的。
就在沉默之時,秦玄君卻是笑了聲。
“看來那遺詔上的繼位人,不合季首輔的意啊。”
這話再沒人敢應。
這也就是說,遺詔上的人可能是四殿下,季首輔知道皇上想讓四殿下承位,心里不滿,于是通知了六殿下,這才有了六殿下令同陣營的崔晚棠去陷害齊戎策的事。
秦望笙一直聽大家說話解悶,這李代桃僵用的不錯。
他又抬眼看了下秦玄君,這死老頭子,今天是來湊熱鬧的吧。
有人小聲道:“說起來,今日六殿下沒來,季首輔也沒來,會不會是……”
該不會是知道事情暴露,想做什麼吧。
眾臣面面相覷,心里皆是不安。
他們不免看向董修為。
那門客可是被長安軍帶走了。
董修為正守在門口,坐在臺階上手比劃著刀法,沒去聽底下的吵鬧。
先前日日聽,他都習慣性屏蔽大臣們的聲音了。
“董大統領,聽聞那個四皇子府門客說了遺詔一事,可是真的?圣上可知此事?”
董修為聽到人叫他,才回神。
怎麼說到他這來了。
他想了下:“好像有這麼件事,我還沒跟皇上說呢。”
董修為的認可在眾臣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眾臣吵鬧紛紛。
“我怎麼覺得不妙?”
“六皇子可是掌了一支歸來軍,加之崔晚棠也是他帶出來的,歸來軍加霽月軍,我等又都在皇宮中……”
“今日不會是要出事?所以季首輔不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