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晚棠微怔,她忙道:“我想過的,所以我也讓大家都解釋了是在巡邏。”
楊修辰:“你自己覺得,如此的解釋有用嗎?還是你覺得,這是歸來軍逞威風、展現不同的機會?”
楊修辰的聲音不疾不徐,并不帶怒氣,只是如此,反而更顯威懾力。
崔晚棠聞聲僵住了身體。
她不由又低下了頭。
解釋是沒有什麼用,那些被嚇到的人,就算被安撫了,他們也只是敬畏于歸來軍的身份,敬畏于六殿下。
就算她在第一個人被嚇到時就意識到了不好,可是馬上得來的回報讓她故意就忽略了這點。
崔晚棠握了握拳頭:“是我的錯……”
“兵者,國之大事也。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楊修辰看著眼前嬌小卻又挺直的身影。
“這是孫子兵法的開篇,寓意戰爭是國家的大事,它關系到軍民的生死,國家的存亡,不能不慎重考察研究。”楊修辰突然就同教導般對崔晚棠說道。
崔晚棠怔了下,楊修辰好像在,教她?
說起來,今天楊修辰怎麼這麼有耐心,還說了這麼多的話。
崔晚棠疑惑的同時,又想著楊修辰的話,他是在告訴自己行軍不能兒戲嗎?
“崔晚棠,我不會說你有錯,你今日確實有功,但我自有我的一套軍規。你亦可想想,若今日歸來軍為你所主導,你又會怎麼用這只兵?你能同我一般,任手下妄為,而自己亦能擋住諸多條框規矩嗎? ”
崔晚棠抬眼看向楊修辰,便見他只盯著自己。
那雙黑眸萬分深邃,使得崔晚棠看著他,就好像站在了一巨大的黑潭鏡之前。
她抿了抿唇,她是不能,若太后真的借機懲戒明月他們,她也擋不住。
只是崔晚棠卻沒說不能,反問道:“殿下覺得,我能嗎?”
楊修辰:“不能。”
崔晚棠暗想,那你不說的廢話嗎?
就在她頗有些頹喪的時候,楊修辰又道:“因為你和我不一樣。你自來不在規矩之內,又何來擋住規矩。”
崔晚棠抬眼看向楊修辰。
楊修辰:“我說了,你今日沒做錯事,錯就錯在,這支軍隊,是我的。你可以細想想我說的話,亦或者問問宋彧和霍大將軍。”
楊修辰說完便離開了。
他踏出大廳,聞聽園內絲竹聲,憶起那日自己和宋彧的對話。
宋彧:“殿下信宋彧,彧自然也愿意輔佐殿下,只有一點請求,下官希望殿下能領著下官的娘子往前走。”
當時的楊修辰很不解。
“往前走?”
這是要他帶一帶崔晚棠?
其實楊修辰并不覺得崔晚棠有什麼好帶的。
在他看來,崔晚棠知進退、識分寸、有能力,已經算是難得一見的女子了。
宋彧卻是道:“娘子走這條路,很難,若能有一個引路人,她能少走許多彎路,也能在將來,多一分活命的機會。”
他最后半句話聲音有些發顫,壓抑著強烈的不舍,可眸光卻還是柔和的。
楊修辰有些感慨,原本他并不是很理解宋彧那種不舍的苦痛從何而來,可出了今日的事,楊修辰突然便明白了。
崔晚棠是個好苗子,她的想法常常跳脫于規矩之外,從而能打破僵局。
可這太險了。
今日不過是他稍加懲戒了下,只叫明月被罰了鞭子,崔晚棠便這般難過與不知所措,可將來,她要面對得難處將會更多。
那時候,誰也幫不了她。
她的身邊是有很多人,文有宋彧,武有霍燼,另有秦望笙、兵谷、望月樓等多方關系或深或淺的助力,但每個都與她感情太深了。
簡單來說,就是寵溺。
每個人都想替她將不好的一面擋在身后。
所以崔晚棠如今什麼都有,卻獨獨少了個嚴厲的領路人,而如今楊修辰作為崔晚棠的頂頭上司,是最了解崔晚棠每日會經歷什麼的人,也是最合適領著崔晚棠往直徑上走的人。
宋彧對于崔晚棠的情,比楊修辰想象得要深太多,他自覺自己若是宋彧,是決計不會允許崔晚棠接觸到危險的事的,左右各方協調一下,崔晚棠也不是不能居于后宅。
然而想著崔晚棠的那股沖勁,大概她也不是一個愿意讓人擋在前頭,自己穩呆后方的人。
否則也不會明明抗拒從戎,可是卻被派了任務的第一天,就那般認真得去做事,甚至置自身安危于不顧。
楊修辰好笑,說起來楚綰綰也不是需要他庇護的人,四哥不就被她膽大包天的算計了嗎?
他又想到宋彧和崔晚棠的相處,二人都是直接且自然的,他突然間有些艷羨,或許自己也應該直接一些得往前走一步。
楊修辰是走遠了,崔晚棠卻是站在原地沉思了好久。
楊修辰的每個字她都聽懂了,怎麼合在一起就不大明白了呢。
自己到底是錯了,還是沒錯啊。
直到夜幕降臨,煙火綻放,宮宴開啟時,崔晚棠靈機一動,想明白了,她滿意得點點頭:“嗯,崔晚棠,你真是個小機智。”
“什麼荔枝?”明月從外頭走了進來,對崔晚棠道:“小棠,得巡邏去了。我給你帶了幾個包子,你邊走邊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