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著光的宋彧讓崔晚棠看不清臉,讓她心里有些不安,她感覺自己好像又不認識宋彧了。
“娘子,你怎麼了?我在外頭買了小餛飩回來,你正好吃些。”宋彧走進門,依舊眉眼溫和。
崔晚棠回了神,搖了搖頭,“沒事,大概是睡迷糊了,走吧。”
吃過餛飩后,夫妻二人便和林氏打了招呼出門了。
大街上,人群幾乎炸開了鍋。崔晚棠踩著臟兮兮的紙錢走著,聽路人說著話。
“這林俊豪也太無法無天了!可憐縣令公子和崔家小姐,多好的一對璧人啊。”
“崔家也是被逼無奈,那崔老爺更是不惜連夜將愛女嫁去李家,誰道半路叫林俊豪派的人搶了花轎,那崔家小姐絕望之下一把剪子了了性命……”
“可巧昨夜里有人家走喪,那支喪隊的人可都見著了!就是林俊豪帶人搶的轎子逼死人的!”
“縣令家的兒媳都敢逼死,這是什麼世道!這林俊豪若是不死,這世道真就沒救了!”
……
崔晚棠聽了個明白,她道:“林俊豪被捕下獄了。”
宋彧點了下頭,“見著他逼死崔大小姐的人多,便是不下獄也不行。”
“哦,”崔晚棠應了聲,“那他會被判刑嗎?他不是有在京里當大官的親人?就連縣太爺也怵他……”
“還未可知,許是會吧,端看齊林兩家如何做。如今此事傳得厲害,牢還是要下的。死的是馬上要過門的官家女眷,李縣令當下也需得秉公執法才是。”
崔晚棠聽了宋彧的話,輕輕應了聲。
這命案倒是巧了,碰上了喪事隊伍,悠悠眾口堵不住。
這已經不是林家能拿銀子或用勢力輕易擺平的事了,人證那般多,百姓自然有底氣發散怒氣,且他們最樂意踩上這樣仗勢欺人的人一腳。
眼下除非林家能證明崔婉瑩不是林俊豪逼死的,否則就算他們能強勢救下林俊豪,這件事也會成為朝堂之上敵對勢力攻擊林家的把柄。
但是求證也不容易,畢竟林俊豪確實眾目睽睽搶了轎子,且官司是李紳在審,而受辱的可是李家……
只是崔婉瑩真就那般烈性,就那麼輕易自殺了嗎?
崔家的白布掛得挺快,靈堂也布置好了,停著的棺木里,卻是空蕩蕩的。只放了一套女子成裳。
崔婉瑩的尸體被官府扣下,也不知道要扣多久。
崔晚棠以為會碰見徐氏哭著來撕扯她,卻不想徐氏根本不在靈堂,只有她那個爹坐在一旁,垂著視線,一聲不吭。
崔晚棠和宋彧往火盆里擲了紙錢,拜了拜,便退到一邊。
崔晚棠沉吟了下,對崔父道:“父親請節哀,保重好身體。”
崔父動作緩慢得抬頭,看著崔晚棠,目光中有一絲麻木感,他沙啞著聲音道:“好。”
見他又沉默,崔晚棠便朝外退去,死的是崔家沒出嫁的女兒,又不出喪,因此沒人會來。
等她出了靈堂,便問起錢管家徐氏去哪了。
錢管家嘆了口氣,“夫人因著大小姐的死落了個失心瘋,老爺叫下人將她鎖在了房里。”
“瘋了?”崔晚棠愣了下。
錢管家點了點頭,“是啊,見了大小姐后抱著大小姐不肯撒手,一直喊著大小姐叫人害了,然后突然就暈過去了,等醒來后便也說不得話,只會傻笑,大夫說是太過悲痛導致的失心瘋。”
錢管家又嘆氣,“唉,怎麼好端端就成這樣了,昨日李公子來時,大小姐還高興著呢。”
“昨天李公子來了?”崔晚棠問道。
“對啊,李公子來后,和大小姐還有老爺各說了會話,夜里李家的轎子就來了,老奴還看著大小姐上的轎子呢。”
錢管家不由擦了擦眼角,他畢竟看著崔婉瑩長大,鮮活的人就這麼死了,還是有些感慨的。
“可憐的大小姐……”
他一邊說著一邊去忙去了,崔晚棠看他離開,沉默下來。
宋彧突然出聲,“娘子可是難過?”
崔晚棠搖了下頭,“說難過也不竟然,就是覺得世事無常。”
鮮活的人轉眼就進了沒了。
宋彧沒有應話,院里安靜,只有風吹過落葉沙沙作響。
他突然開口:“人各有命,從她起了心思去招惹不該招惹的人時,便注定有這一天。”
崔晚棠知道宋彧在注視自己,但是她沒有抬頭,只是看著院里放著的幾壇有些枯萎的綠植。
“注定會死嗎?”她問。
“她同林俊豪行了茍且之事,此事已叫林家夫人知道了。此番無論是選了李家還是林家,她都難逃一死。”
宋彧語氣平淡,嘴里說著人命就像在說天氣一般。
崔晚棠抬頭看他,“所以你來之前就知道這件事?”
“是。”宋彧如實道。
他一開始就知道崔婉瑩會死。
林俊豪再不懂事,他上頭都還有個娘在。
齊氏可以縱容兒子欺負那些無權無勢之人,頂多拿銀子擺平。
便是林俊豪羞辱李紳她都無所謂,反正李紳一個芝麻小官沒膽子報復回來。
但是她絕不會允許林俊豪把崔婉瑩真的納進門。
崔婉瑩若是肯嫁李英才還好,若是她選了給林俊豪當妾,怕是沒進門就會被林俊豪他娘齊氏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