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毀滅性的創傷事件后,有一種情緒叫做幸運者內疚,是創傷后應激障礙的一個分支,它可能會持續數月、數年,甚至一生……
周舟清楚,所以她并不去進一步探究,只是留給程鴻漸更多的空間,讓他能留出時間哀悼,她不能去設定一個停止悲傷的期限,程鴻漸需要用他自己喜歡的方式來愈合傷口。
在程鴻漸帶上拐杖坐著輪椅離開的那天,周舟帶著二水去參加全國珠心算比賽,這一次她第一次理解方老師口中的天賦,這種天賦是碾壓性的速度,與周二水小孩子的外形模樣形成巨大的反差,直到周二水拿著那枚第一名的獎牌炫耀式得在她面前晃來晃去,她都有些反應不過來。
方老師甚至比她更激動,摸著周二水的小腦袋,恭喜他獲獎,并告訴周舟繼續下去可以參加全球比賽,代表華國。
周舟卻來不及和方老師多說什麼,她帶著周二水坐上了去京平的飛機。
等他們倆趕到追悼會時,追悼會的流程已經結束,三三兩兩的人站在門口閑扯,周舟聽到有人在說:“程鴻漸可真能耐,有名的師父剛死,就傍上了鮑院士的孫女,真是牛逼。”
“可不是。”另一個人附和了一句,“這個圈子里,他要想達到他老師的成就,還是需要貴人相助的,我聽說他還想繼續爭取那座橋,總工不同意,要想說動總工,也需要權威人士助力。”
秋水1
那三個男人還在說,周二水攥了攥周舟的衣服,小小聲得說:“是爸爸的名字。”
周舟伸出手指輕點嘴唇示意二水輕聲,她的心情微微有些復雜,但她不愿再聽下去,牽起二水往里走,卻聽到那三個男人的聲音像是小蟲子不自主得飛到耳朵里。
“我聽說鮑家對程鴻漸有些想法,嘿嘿,就是招婿的想法。”
“不會吧,假消息吧,程鴻漸不是都有兒子了。”
“得了吧,怎麼可能,你看他那照片,倆人長得多像啊。”
“那照片上的孩子那麼大,你們可別忘了啊,程鴻漸是從國外被帶回來了的,怎麼可能有那麼大的兒子啊,我看著,應該是他爸媽給他生的弟弟。”
“不論怎麼說,鮑老先生的招牌在,要是真看上程鴻漸,我瞧著這是要高飛了。”
一直到周舟徹底走進追悼會的會場,才把這些男人的八卦話都甩在身后,有時候,八卦并不是女人的特權。
周舟呼出一口氣,盡量漠視那些八卦的話,一進會場,卻看見在各大花圈遮擋處,程鴻漸坐在輪椅上正聽著劉夫人說話,和劉夫人站在一起的還有一個女人,穿著一身黑色的長裙,身材高挑,系著高馬尾,很有氣質。
“媽媽,爸爸在那邊,我們快過去。”
“等一下二水,爸爸在忙。”周舟卻下意識牽住了周二水的手,臉上輕微有些不自然,只是冷著一張臉把目光投向程鴻漸。
遠遠看去,劉夫人說完后,一直站在旁邊的女人突然很是特意,微微彎下腰,和程鴻漸說了什麼,嘴角微笑著眼睛中都是亮晶晶的火光。
而程鴻漸還是那副表情,也沒有微笑,只是鎖著眉沉思著。
周舟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心中莫名有些奇怪的思緒,紛紛擾擾,亂七八糟,總是無法平靜與靜心。
可周二水卻急著要去找爸爸,站在原地踢著自己的腳跟一下又一下,又翹起腦袋往程鴻漸那邊瞧,突然程鴻漸微微一個眼神一掃,他便高興得跳了起來,“爸爸!”歡樂的童聲清脆嘹亮,一下就傳到了程鴻漸耳中。
他剛剛只是無意識得瞟了一眼,這次目光再看來時,眼眸中有了亮光,一直緊繃著嚴肅的臉上也多了一些些的笑意,他抬起手招了招,二水便像是一只歸巢的燕子,放開了周舟的手,飛一樣得跑了過去,一頭扎進程鴻漸的懷抱,還很細心得避開了那條受傷的腿。
“爸爸,我好想你啊!”
一句童言,倒是讓那個高馬尾的女人愣了愣,劉夫人卻是沒什麼驚訝, 笑瞇瞇得摸了摸周二水的小腦袋,像是吟唱一首詩,感慨得嘆了一聲,“真好,太可愛了。”
一聽到有人夸自己,二水從程鴻漸的懷中抬起臉,甜甜一笑,露出了嘴角的酒窩,“謝謝婆婆!”
周舟跟著也過去,和劉夫人打招呼后,目光逗留在了那個女人臉上,女人的目光也沒有離開她,倆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微微相遇,便相互撇開臉。
程鴻漸伸出手握住周舟的手,周舟反手握住,兩人很有默契得像是在這樣一個動作中傳達彼此的情緒。
周舟卻似乎能感受到那個女人的目光微微逗留在他倆相握的手上,就這一下,像是被其他同類踐踏了領地,周舟手臂上的毛孔都豎立起來,下意識,她就攥緊了程鴻漸的手。
周舟像是刑訴中因果關系中的介入因素,原本在交談什麼的三人反倒轉了話題,那女人說了一句抱歉,就拿著手機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