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著嘴唇下決心般說了句。
玄清心底像炸開了片煙花,一時有些難以相信,怔了片刻后伸手將她攬進懷中,“莫要亂想,沒有不要你,只是先要你在應昶那里待著,等西南之事解決,便接你回家。”
“真的?”應七安打了個哭嗝,將面上淚抹了去。
“真的。”
應七安伸出小指,“你跟我保證。”
“我保證。”玄清勾上她小指,此時他不想去想那些恩怨情仇,家仇國恨。
滿天繁星,一輪明月,有個小東西哭哭啼啼說怕自己不要她,大抵是他所經歷的人生中,最溫柔幸福的時刻。
天色愈發暗了,潮水已變成黝黑色,一望無際,與天相接。
明月好像與潮水一起涌出來將觀景石映的澄澈,月光如玉般的光芒灑在水面,隨著波浪閃耀千萬里,像打碎了萬千銀河。
應七安望著春潮夜景突然動容開口道“我覺得夫君是個極好的將軍,他們那般做不對!”
玄清似是沒反應過來,嗯了聲低頭望向她。
“將軍十五歲時便隨著父親縱橫沙場保家衛國,公公病故后,將軍并未選擇回京接任官職,而是依然守著苦寒的邊塞。這些年,大家以為勝不了的仗,將軍一件件勝了去,以為奪不回的地,將軍一寸寸奪了回來,旁人只知你少年英豪春風得意,無人想過那時的你不過也是個孩子,日日過的卻是胸口抵刀尖的生活。”
“安安雖在深閨,卻也零星聽哥哥說起過,那些年將軍手里兵馬被分走許多,并不似旁人那般可隨意調兵遣將...如此能到今日的地步,可想而知是多麼不容易。”
應七安聲音里有些哽咽,吸了吸鼻子繼續說道。
“十三城本被胡人占去多年,這些年里,大家都是安生過著自己日子,朝中誰人還記得這塊土地?誰記得城中背井離鄉流亡的百姓?原本早被大桓遺忘的失落之地,只因為將軍收復了,便要被猜測揣度至此,我覺得他們不該這般...”應七安語氣里已帶上莫名的惱火。
自己只說要去西南剿亂黨安排家眷之事,她便能思慮至此,可見心思有多麼玲瓏。
“安安在替我打抱不平?”玄清握起她的手,在掌心中攥了幾下。
“不是打抱不平,我只是覺得不公平。哥哥常說,朝中之事不是過家家單靠著對錯來判斷...我不知這是什麼意思,我能看到是十三城收復后,百姓終于不用背井離鄉四處流亡,他們回歸故土過上的安穩的日子,看到的是方踏入城池時四處凋敝,現在市列珠璣,戶盈羅綺...”
“將軍,如果這安穩不是因外族入侵打破,而是因為朝中爭斗,安安會覺得不甘心。”
應七安一口氣說完這些才住了口。
“先前,我也不甘。”玄清突然笑道,“父親病故是因在戰場背受一箭,因要追敵沒有及時醫治,這才落下舊疾。而后一年,沐家三十萬大軍,被瓜分蠶食只幾萬兵馬。我不甘心,所以才要守著邊塞,要讓世人看看,即便境況如此,我沐家也不會倒下。”
“后來我才明白,這世道本就是不公的,同你做的好不好沒有任何關系。不公才是人生常態。如若你覺得不滿,那就讓自己變的更強些,或許如此才不會那麼被動。”
“我不明白。”應七安迷茫的望向他。
“意思就是,所有人都知道是深淵的地方,不見的就是葬身之地,孤注一擲,或許能開天辟地。”
分別前夕
“西南之行應是困難重重吧,我害怕...”應七安將頭埋在他懷中,兀然想起他背上的傷,心中愈發難過起來。
“安安喜歡十三城嗎?”
“喜歡。”
“那我保證會給你守好十三城,你所思慮之事,我會盡全力不讓它發生。”
“可是比起十三城,我更想將軍平安。”應七安悶聲說道。
玄清身影像是靜止了一般,而后一個反手,緊緊地抱住她,低頭親了下來。
“前幾日城中春祝日,萬人祈今年國泰民安風調雨順,那便當守著他們的愿望。”
“道理我都懂...可是作為妻子,我只想要夫君平安歸來。”
玄清抱著應七安,突然覺得前半生里許多無法言喻的孤獨時刻,好像今夜都消融在她這些話里,他覺得也沒什麼好遺憾了。
江水曲曲折折地繞著花草叢生的原野流淌,月光照射著開遍鮮花的樹林好像細密的雪珠在閃爍。周遭的喚彌漫著若有似無的植物香氣,天色已十分晚了。
“我們走吧。”玄清站起身,應七安嗯了聲,隨即被玄清從地上抱了起來,她有些不好意思想要自己走,玄清低頭笑道”小短腿,跟不上我又要哭鼻子。“應七安聞聲便心安理得窩在他懷中了。
她回頭望了眼觀景臺,月色如霜,再看這輪孤月便不知是何時了。
“看沒,就知道這混蛋會拒了我。”凝云拿著沐玄清回的信丟到了桌上,這信本來送回宮里的,可是凝云早吩咐了驛站的人,直接轉送回了十三城。
“不是早就想到了,他那般睚眥必報的人,怎會同意安安去宮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