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素來以文采出眾聞名于京中,孩子的名字就由你來定奪好了。”
季菱華此時近乎渾身脫力,她神智模糊不清地睜開眼睛,天空中冬日的初陽正透過菱花窗溫柔地照進來。
宮女和嬤嬤們端來冬至日吃的醪糟湯圓,空氣中飄滿了香甜的氣息。
她恍惚間想起,當初似乎曾有過一個人說過,有機會要在夏至的那天帶她去寒山寺,守著看旭日東升的那一刻。
聽說那天的太陽會升起的特別早,在天空中懸掛一年中最長的時間。
有情男女在寒山寺求姻緣的祈福樹上栓下紅線,就能長相廝守一輩子。
季菱華昏昏欲睡,虛弱地開口:“長旭……就叫長旭……”
“雖出生在冬至,卻取名長旭……不錯不錯!好寓意,不愧是淑妃!”
昭仁帝欣然應下,低頭卻見淑妃已沉沉睡去,叮囑了幾句后很快便又回了鳳棲宮安撫受驚的皇后。
有了孩子,季菱華在宮里的生活勉強多了些盼頭。
她知道昭仁帝心中有人,便也不敢奢望他能如蕭勉一般待自己,對方時不時能來宮里坐一坐也算心滿意足。
奈何上天的懲罰還沒有結束,她的兒子在九歲那年從高臺上跌落,自此落下了后遺癥,連話都說不完整,被御醫診斷為輕微智殘,連武安公都無可奈何。
事后大理寺調查發現,封皇后有重大嫌疑卻沒有證據,恰不巧季家事發,被滿朝文武彈劾。
昭仁帝忙于朝政處理,沒有過多精力關注后宮紛爭,此事最終便不了了之。
季菱華沒能讓暗害兒子的兇手伏法,等來的卻是季家鋃鐺入獄的消息,一夜之間從云端跌落泥地,自此心如死灰。
她如愿以償留在了所愛男人的身邊,可這份感情帶來的,卻是無邊無際的折磨與痛苦。
隨后,季菱華便留在了太后身邊陪伴對方吃齋念佛,淡出了后宮紛爭。
不多久后,蕭勉得知此事后趕回京中,主動提議要帶蕭長旭出宮診治。
“我游歷江湖這幾年,在外結識了不少能人異士,其中有一名神醫最是擅長此類病癥,或許能治好長旭。”
那神醫手下診治的病人有不少,不便進宮,于是昭仁帝便將二兒子托付給了蕭勉。
自那以后,蕭長旭每年隔一段時間就要去外面住上幾月治病,約莫六年后癥狀有了大大改善,雖然說話仍舊口吃嚴重,但也不會連一句話都說不完整了。
也正是因此,她的兒子反而更親近信賴蕭勉,季淑妃心中感激,卻又五味雜陳。
她也是在這幾日宮變之時才知道,原來賢王早在十五歲那年就徹底恢復正常了。
自此以后,賢王都是在蕭勉的授意下繼續裝傻,并一點點謀劃逼宮篡位的陰謀,這一裝就是許多年。
但季淑妃知道,她沒資格恨安親王。
這輩子最對不起他的人就是她。
*
宮外,御花園。
云苓感知到安親王出宮的腳步后,便率先一步離開了御花園。
此時她已經徹底明白了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敢情一切事件的源頭竟是始于季淑妃。
賢王同樣被蒙在了鼓里,恨錯了人。
云苓一時不知道是該先同情安親王,還是該同情昭仁帝。
看吧,她就強調過人與人之間的溝通很重要,古往至今很多誤會都是因為溝通錯誤而引起的。
欺騙與謊言,同樣也會如此。
回到殿內,云苓轉身吩咐迎春,“你去把賢王殿下叫過來,我有事要和他說。”
迎春點了點頭,走出去后沒多久又折返回來。
“啟稟靖王妃,賢王殿下有急事突然回了賢王府……”
云苓皺眉,“他突然回賢王府做什麼?”
迎春忐忑地搖搖頭,“奴婢只是個普通丫鬟,不知殿下的計劃與打算,只聽將士們說似乎與賢王妃有關。”
云苓見問不出什麼來,干脆將迎春打發了出去,趁這會兒天色正暗時悄悄喚來了潛伏于宮中的火槍手暗衛夜四。
“你們去問問夜一,讓他去探探賢王府出了什麼事。”
一直到夜半三更時分,夜四的身影才終于又出現在了殿內。
“啟稟王妃,屬下這次有兩個重要消息稟報!”
“說。”
“夜一收到葉折風公子來信,靖王爺已順利抵達溫泉山莊,一同隨行的還有北秦攝政王還有您的二師姐。”
云苓乍聽到這話,大半夜的差點激動的從床上滾下來,極力按捺住自己狂跳的心臟。
“你說什麼?情哥也來了,這是怎麼回事?他們怎麼會遇上?”
情哥和攝政王不是要等三月初,才能動身離開北秦麼?
夜四單膝跪在地上,簡短地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講述了一遍,大致是蕭壁城在途中遇到突厥人的奇襲,途中恰好遇上了來大周京城尋她的留情等人。
至于再多的細節,夜一便不知情了。
云苓有些擔憂的問,“他受傷嚴重麼?”
夜四搖了搖頭,“王妃不必擔憂,靖王爺只是肩膀有一處輕傷。喬大人的傷重一些,但也只是暫時行動不便,不會危及性命,倒是這次折損了不少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