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駛出許久,雨越下越大,傍晚最后的天光也快要消失。
大胡子倒吸了口冷氣,齜牙咧嘴地道:“靖王妃,夜雨降至,來不及趕回城里了!我知道前方有個客棧,只能在這里歇一晚了!”
屁股在馬上顛簸了一路,滋味那個酸爽,他實在受不了了!
再這樣下去,他寧愿當場去世,也好過受這無比痛苦的折磨。
云苓皺眉掀開簾子看了眼,外面天色越來越黑了。
山腳下又沒有路燈,很快就會伸手不見五指,頂著夜雨貿然駕車,顯然很容易出事。
周圍氣溫很冷,就算她受過特訓能抵擋酷寒,也必須為肚子里兩個孩子考慮。
而且……她實在餓了。
掃了眼凍的瑟瑟發抖的溫懷瑜,云苓點頭道:“那就別廢話了,趕快去客棧吧。”
*
靖王府。
聽到云苓遇襲被劫走,蕭壁城手中的茶杯驟然掉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
他心底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身形微晃著扶著桌角站穩,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全都怪我!”
陳氏哭的雙眼紅腫,上氣不接下氣。
“是我不該拉著懷瑜去寒山寺祈福,還定要帶上苓兒一起!”
本著對溫懷瑜的憐愛,給老平陽王祈福是陳氏率先提出來的,哪知回來的路上竟會遇到山匪,將她的女兒和準兒媳一并劫走。
這可是皇城腳下啊!誰能料到竟敢有山匪作亂呢?
滔天的愧疚將陳氏淹沒,她哭的六神無主,“葉侍衛若不是為了救我,苓兒她們也不會被劫走。”
葉折風握緊了拳頭,“世子夫人莫自責,應該怪我才對,是我沒有保護好王妃和郡主……”
那群人帶了煙霧彈,對周圍山林地形十分熟悉,他們的人被糾纏住后,不僅沒能追到云苓的馬車,甚至還讓剩余的人逃了。
陳氏淚眼朦朧地看向蕭壁城,“王爺,這該如何是好啊?”
蕭壁城深吸一口氣,極力壓制住心底的恐慌。
他聽到自己克制的聲音冷靜地響起,“皇城腳下山匪怎敢輕易作亂,定是背后有人刻意謀劃指使,如今之際,萬不可將云苓和郡主被擄之事傳出去。”
這種事情對女子的聲譽影響是很大的,尤其溫懷瑜還是個未出閣的少女,如果傳了出去,對她的將是毀滅性的打擊。
“折風,你速速將消息告知武安公,讓師祖立刻進宮,將消息告知父皇和皇祖父。”
“岳母,你回了文國公府,這件事除了老文國公和云澤以外誰都不要說,若是旁人問起,你就說云苓和郡主留在了寒山寺中齋沐。”
“府中之事暫且交給御之和喬管事,我領兵去尋人!”
話音落下,蕭壁城披上蓑衣,以最快的速度帶領一隊人馬出了城。
油紙燈籠在夜雨中忽明忽暗,馬蹄濺起泥漿和水花,秋夜的風和雨打在臉上刀刮似的疼。
云苓曾告訴他,她有精神力傍身,實力非普通人能夠想象。在她的巔峰時期,哪怕是以一敵百也未嘗不可。
她是惜命的人,不會輕易將自己陷入危險的境地,如果真的遇上難以應對的危險,肯定首先跑的比誰都快。
蕭壁城粗重喘息,手掌緊緊握著韁繩,不停安慰自己冷靜下來,要相信云苓,她不會有事。
盡管這樣安慰自己,擔憂和懊悔的情緒充斥滿蕭壁城的心間。
早知如此,他今天就該一同隨行!
*
城外客棧門口,溫懷瑜扶著云苓小心翼翼地下了馬車。
剛進大堂,便感受到客棧內氣氛肅穆,空氣中飄散著淡淡的血腥味。
云苓頓了頓,微斂雙眸觀察堂內情形,客棧生意冷清,沒什麼人。
不遠處,店小二和客棧掌柜面色惶恐又為難,正和兩名男子對峙。
一個英挺的青年男子身著黑衣,半張臉藏在斗笠之下,身后背著一把大刀,腰間還別著佩劍。
風子舟看向掌柜,聲音沙啞,“我要一間客房,幾套干凈的衣服,還有紗布和金瘡藥!”
說話的語氣有些僵硬,聽口音不像是大周人。
他攙扶著一個同樣身姿高壯,容貌硬朗的男子。
對方神志不清,連站也站不穩,似是受了很重的傷,渾身散發著濃重的血腥味,連身上黑色的衣服都浸的顏色更深了。
溫懷瑜見狀,瞬間又緊張起來,她不安地看向云苓,小聲低語。
“這里看起來好像也不安全……而且,我們身上好像沒銀子……”
云苓抿唇不語,這兩個男人渾身氣質肅殺,只需一眼就能斷定,他們手上絕對沾過不少人命。
從氣勢動作來看,是習武之人無疑,且氣息內斂,下盤穩健,功夫應當很不錯。
掌柜的戰戰兢兢地道:“這位客官,你兄長傷成這樣,他萬一要是死在客棧里,那我們的生意就沒法做了……”
風子舟的聲音陡然變得急切起來。
“掌柜的,我可以給你雙倍,甚至是三倍的價錢!還請你盡快為我大哥拿些金瘡藥來,在下感激不盡!”
這男子明明帶著武器,卻沒有選擇威脅逼迫掌柜,可以判斷并非惡人。
云苓眉間一松,想了想,出聲打斷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