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挖了挖鼻子,又摳了摳腳,看見云苓進殿后,說話尾音拉得老長。
“嘴巴撅的快能掛水桶了,嫌孤年紀大了臭毛病多,讓你費事兒了是不是?”
云苓整理好情緒,搖了搖頭,“云苓不敢,您哪里頭疼,疼多久了?”
她上前要為太上皇診治,太上皇卻揚了揚煙桿指著桌子的方向,甕聲甕氣地開了口。
“今兒個宮宴,御膳房非要給孤做這麼多菜,孤一個人又吃不完,你瞧瞧他們辦的什麼鬼事情!”
太上皇眉毛高高揚起,沒好氣地罵了御膳房一頓,什麼“鋪張浪費”,“不懂糧食珍貴”之類的話云云。
他噼里啪啦地罵完街,用不容置疑的語氣命令云苓,“孤看到這些東西就來氣,氣的腦袋瓜子嗡嗡的疼,你一向是個比豬還能吃的,趕緊都解決了,省得孤看見了心煩!”
云苓這才注意到,旁邊的桌子上擺放著豐盛的飯菜,三菜一湯,葷素搭配,正飄散著香氣。
她摸了摸肚子,明明整場宮宴下來餓的不行,可剛才進殿的時候,她竟然都沒有注意到飯菜的香氣。
云苓瞬間明白過來,這桌飯菜分明就是太上皇特地為她準備的。
她心里淌過酸澀之意,有幾分動容地揚起笑,“還是您待我好。”
云苓也不拘謹客氣,摘了面紗扔到一旁,坐在飯桌前大快朵頤。
吃飯皇帝大,被渣男影響了食欲就更不值得了。
太上皇眼神柔和下來,嘴上卻不高興地哼了一聲,“還知道孤待你好啊,孤回宮這麼久了,也不想著來看看孤。”
“云苓知錯了,以后一定經常進宮來看您。”
天天在某些人身上費心思,還不如進宮陪著小老頭舒心呢。
太上皇揚了揚眉,沒說話,他耐心地等待云苓吃飽喝足了,這才放下煙桿。
“吃完了?剛好孤要跟你說件正事。”
云苓心頭微微一沉,忍不住暗自尋思,莫非這小老頭也要來游說她接受給蕭壁城娶小老婆?
正想著,太上皇清了清嗓子開了口,“你治好了老三的眼睛,還一直沒得過獎賞,不過你也知道咱家底兒不厚,這次銀子什麼的就先算了。”
“不過孤可以答應你一件事,若是有什麼想要的東西,或是想辦的事,回頭想好了可以隨時找孤要。”
云苓愣了愣,沒想到太上皇根本沒提要給蕭壁城娶側妃,就好像根本不知道溫懷瑜的事情一樣。
“什麼事都可以?”
太上皇懶洋洋地應了一聲,“你還信不過孤?”
云苓有所意動,太上皇既然開了這個口,那麼就算她提出要和離,昭仁帝也無可奈何。
正要開口,可和離的話到了嘴邊,卻鬼使神差地遲疑了一下,云苓回過神來,眼中閃過一抹決絕。
太上皇見她這副模樣,瞇了瞇眼睛,忽地在她開口前打斷。
“得了賞賜就趕緊退下吧,孤今天乏的厲害,別吵著孤睡覺。”
說完,他也不等云苓反應,直接叫福公公將她轟了出去。
福公公賠笑道:“靖王妃,天色已晚太上皇要歇息了,您若想好了要什麼賞賜,下回再進宮來討吧。”
云苓見狀,只能暫時先退了出去。
*
長寧宮內。
待云苓走后,太上皇將金煙桿一扔,甕聲甕氣地罵了一句。
“真是個蠢丫頭。”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還不知道學聰明點,趕緊把溫懷瑜那事兒解決了?
回想起云苓眼中那抹決絕,太上皇一張干癟的臉皺成了波斯菊,朝福公公揚了揚下巴。
“去,把小九那崽子給孤叫過來。”
小九指的便是昭仁帝,他在一眾兄弟中排行第九,福公公應了一聲,又連忙去養心殿請昭仁帝。
昭仁帝來的路上,已從福公公口中得知了太上皇給云苓的賞賜承諾。
他臉色變了變,立刻明白太上皇這是在護著老三媳婦,可他不能理解。
“父皇,您為何要縱著老三媳婦兒,難道就因為那丫頭可能是預言中的神女?”
想起云苓方才的態度,昭仁帝就氣不打一處來,要是換成別人,早被拖下去打板子了。
太上皇神色平靜,看不出喜怒,“你覺得把溫丫頭賜給小三兒很好?”
昭仁帝抿了抿唇,沉聲答道:“兒子這是為了他好,平陽王滿門忠烈一身美譽,那溫懷瑜如今是清貴二字都占了,背后又無勢力牽扯,賜給老三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何況,小一輩們都該緊著開枝散葉了。”
說起這個昭仁帝就發愁,他十七歲的時候,兒子都有兩個了,可小一輩們如今連個帶把的都還沒生出來!
他就不信太上皇心里不著急。
太上皇輕哼了一聲,“皇嗣不在于養的多,而是要養的好,你看你那幾個崽子,拋開還在吃奶的不算,另外六個人里,有幾個能拿得出手的?”
“你要是多養幾個老大那樣的拎不清的,孤這大周江山遲早玩完!”
這是在說瑞王納楚云菡為妾之事,昭仁帝的臉青一陣紅一陣,卻沒法反駁。
誰叫他這六個兒子里,傻的傻,殘的殘,剩下的又過于平庸,除了蕭壁城以外沒一個上得了臺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