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燦燦的巨蟒一口吞掉了巨女獅,又化作一道光芒,竄進了黃權的袖口。
隨之響起的是一聲:
“嗝~”
黃權笑道:“讓二位受驚了,作惡之人,本城主已經解決,二位不介意的,不妨入住城主府?”
“不必了,就先在三十二街吧。”楚月說:“等處理完兒媳伊蘭的后事,便前去城主府拜訪黃城主。”
“也好。”
黃權似個好說話的人,甩甩袖子,便帶著地鬼守衛軍離開。
腰間別著幽冥小船的地鬼守衛,又朝楚月眨了眨一側的眼睛才走。
夜墨寒的眼神,瞬間冰冷了下來。
地鬼守衛臨走前縮了縮涼颼颼的脖子,迷茫這天氣這麼又冷了幾分。
“這城主,有古怪。”陳天柱小聲叨叨。
“嗯,我知道,先看伊蘭吧。”
有古怪的不僅僅是城主黃權,是整座五焰城,乃至于是整個虛空。
古怪,神秘,詭異。
像是一條潛藏在血色迷霧的路。
只有撥開血霧,并且往前走,才能知道迷霧的背后,路的盡頭,都有些什麼。
第2169章 聚霜為花莫初雪
七丈溝壑,伊蘭靜靜的躺著。
直到此刻,陳天柱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朝溝壑走去的步子很慢,躡手躡腳的跟做賊似得。
他還是習慣了他那巨大又彪悍的妻子。
“伊伊,是你嗎……”
陳天柱低聲問。
回應他的只有五焰城的風,是那微不足道的風。
陳天柱屈膝跪了下來,彎曲著身體擺開雙手想要把伊蘭抱起來的時候,不經意瞥到了伊蘭的手。
他將遮住手指的月光紗掀起,看到了一枚草戒正戴在伊蘭的指上。
陳天柱渾身都僵住了。
這是許多年來,他第一次送給伊蘭的禮物。
他還記得。
那是很多很多年前。
他哄騙伊蘭,拿著不值錢的草編了個戒指,說著情比金堅的海誓山盟。
說是戒指,實際上戴在伊蘭的手指上,都快能比上正常人族女子的手腕了。
他當時心里還鼓搗著有些虛,畢竟這玩意兒是真的不值錢。
但讓陳天柱意外的是,伊蘭興奮的手舞足蹈,開心到把他抱起來往天上拋了好幾下。
開心到了后面,伊蘭蹲在地上背對著淚流滿面。許久,她說:
“柱柱,我們生個小娃娃吧。”天啊!殺了他吧!
他是個正常的人,怎麼可能跟這種巨型丑八怪生孩子呢?
陳天柱嚇得毛骨悚然,卻還是依舊在哄騙伊蘭,“生小娃娃很辛苦,我陳天柱對天發誓,情愿斷子絕孫,也不會讓你經歷這樣的苦痛。”
伊蘭從此,更加的非他不可。
“嗒。”
“嗒。”
陳天柱跪在七丈溝壑,眼淚滴落在月光紗,從一開始的無聲落淚,到后面的嚎啕大哭。
他像個沒吃到糖還沒了家的小孩,哭到歇斯底里。
他將伊蘭抱在了懷里。
伊蘭的皮膚,凝結出了詭怪的冰霜。
那些徹骨的冰霜,蔓延到了陳天柱的身上。
寒冷帶來的疼痛,侵襲進了骨頭深處。
“先放下。”
楚月見此,敏銳的道:“那是月霜,也是尸霜,會把你的臟腑和骨血都凍壞掉。”
陳天柱像是沒有聽到楚月的話,他抱著伊蘭邁動沉重的雙腿,抖得如篩糠般,極其艱難的走出了七丈溝壑。
楚月想出手阻止陳天柱,然而看見陳天柱哀傷決絕的神情,終是緩緩的垂下了手。
走出來后,陳天柱身上的皮膚都被凍得裂開,月霜沿著如蛛網般裂開的傷口侵襲進四肢百骸與五臟六腑。
就連他的鮮血,都在緩緩的被凍住。
陳天柱的眉目、嘴唇、臉龐都覆蓋著一層寒霜。
他用此生最溫柔的眼神,看向了懷里如月色姣好般的妻子。
“伊伊,回家了,我們回家了。”
“是我不好。”
“都怪我不好。”
“地下,比這還冷吧,我去陪你好不好。”
他掙扎著活了九萬年,就為了有朝一日回到人間。
而現在他只想死在虛空,一點兒都不想回去了。
“楚爹。”他喊。
“嗯?”
“把我和伊伊葬在一起,把我們的骨灰,灑在杏花村吧。”
“不了,你自己帶她回杏花村般。”楚月冷淡的道:“本尊事務繁忙,日理萬機,并不會做這種小事。”
“你會的。”陳天柱笑了。
嘴角咧開了最大的弧度,還把唇上的霜花給抖了下來。
“拜托你了。”
陳天柱慢慢的半闔上了眼皮,注視著懷里的女子。
“伊伊。”
“我們去生個小娃娃吧。”
是人是獸都無所謂。
只要是我和你的。……
冰冷的寒霜,總共有九層,徹徹底底覆蓋了陳天柱最后一寸的皮膚。他一心求死。
他的家在黃泉路。
他的妻子在三生石畔等著他。
楚月眉頭緊皺。
夜墨寒握住了她的手。
初九沉冷的紅眸凝視了會兒楚月二人,便收回眼神看向已經成為了冰雕的陳天柱。冰雕之中。
陳天柱裂開的傷口內,冒出了一簇簇的血焰火。
鮮血點燃的火焰,落在伊蘭的眉心,成為了一個栩栩如生的印記。
血焰火印記的映照之下,讓伊蘭的面龐瞬間紅潤。
她的睫翼微微顫動,隨即睜開了雙眼。
她有一雙淺色的眼瞳。淺似月色般。
陳天柱似是有所察覺,但他困在冰雕里面,用盡全身的力氣哪怕破碎掉靈魂都難以沖開這牢固的冰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