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溜進判府,那可是武者大忌,北洲大罪。
想不到慕傾凰是這樣的娘親。
慕傾凰許是察覺到楚月的眼神,便道:“看來我家楚兒還有所不知,當年為娘身為鎮北侯的時候,那天策國的老賊對朝中百官羞辱鎮北軍,不出三日,為娘就把他那傳國玉璽給盜了送去拍賣場。”
楚月:“……”
她不由想到長安城朝宴之際,天策軍隊欺鎮北侯府的府兵,她當晚就把天策軍隊所有的值錢物給偷了。
連那禿頭的金牙都沒留下。
“還是娘親英勇。”
楚月笑了笑,接過慕傾凰遞來的貪污冊,坐在窗前翻看。
等她將整本翻完,登時蹙緊了眉頭。
“怎麼了?”慕傾凰問。
“有問題。”
楚月道:“南宮雄的貪污冊,包括給天狼圣女送去幼年男童的事,都記得清清楚楚,但其中有一項數目很少的挖武者丹田給南宮熙補武體之事,特別奇怪。南宮雄為何要把南宮熙寫上去,而且寫一個數目如此之少的事。”
“適才我也注意到了。”
慕傾凰說:“但我聽說,南宮雄歷來對記賬之事,可謂是事無巨細,而且我聽判府的隨從說,南宮雄整整記了上百本的冊子,連仆人買菜貪了錢,他都要記在上面,便對此消除疑慮了。”
“那就是問題根本所在。”
楚月拿著簿子,冷笑了聲:“母親,南宮雄他事無巨細的記賬,就是為了掩人耳目,瞞天過海,只為記下南宮熙這一筆賬,這筆賬,他為何不記在其他上百本冊子之上,因為……”
說到這里,楚月眸底冷光乍現。
“這筆賬,壓根就不是南宮熙的,只怕是其他人的,他壓根不敢記,但又要留下蛛絲馬跡,所以記在了此處。”
楚月合上簿子,立在窗前,陽光照射在她的臉龐。
她望著窗外繁華的帝都城,眼眸的冷意更甚,比寒冬的雪還要冷冽。
“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
她直視天穹的陽光,說道:“這筆最小數目的賬,里面才藏著南宮一族最大的罪孽。”
第1596章 昨日之日已不可留
慕傾凰深深地望著少女的背影,唇部微微張開。
女孩的身影,半隱在青陽微光之中。
猶如光的化身,被賦予了神明的祝福。
她所說的每一個字,看似在推測,卻又萬分篤定。
慕傾凰看著光,微微笑。
她的小楚,長大了呢。
彼時抱在懷中,還是奶奶糯糯的一小坨。
如今,生得亭亭玉立。
“小楚,你認為,會是何人與南宮一族勾結。”慕傾凰問。
“我心中已有猜想,但這個人,我還不敢確定是他。”
楚月回眸望她:“娘親,你知道嗎,我真希望,不是他……”
“那便不會是他,北洲家大業大者太多,而且天狼域牽扯其中,既然屠龍宴已經快開始了,天狼域各家名門望族也都會來,到時候,把那背后之人揪出來。”
慕傾凰輕擁住楚月:“小楚,娘親永遠在你身后,哪怕娘親神魂破碎,記憶不全,但她永遠愛你。”
一股暖流,宛若電絲,涌遍了楚月的全身。
她陡然一個激靈,睜著眼清醒了過來。
她的娘親,是前世那個面無憎恨的婦人。
不是眼前之人。
她奪走的,是原主的母愛。
這一切,本不該屬于她的。
只是當年視她為洪水猛獸的母親,成了她變成孤魂野鬼也都難以放下的執念。
所以她貪婪的想要慕傾凰,自欺欺人的想要慕傾凰對原主的感情。
她已霸占了多日的母親,此生足矣,又何必再奪他人之愛。
楚月的眼眸泛起了紅。
她緩緩地往后退了一步,拉開了與慕傾凰的距離。
少女依舊站在逆光之中,只是眼眸更紅了些許。
她笑望著慕傾凰,試圖鎮定地說:“娘親,小楚她死了,死在從城墻跳下的那日,她至死都沒等來軒轅宸,也沒等來你,我不該……”
話尚未說完,眼前的女人再次伸出手擁住了她,輕撫她的脊背:“我知道。”
楚月驀地抬眸看向了她。
“不管是以前的小楚,還是以后的小楚,都是娘親的女兒,是娘親的至愛。”
慕傾凰捏了捏她的面頰:“多愁善感,可不是長安葉三爺的風采。”
身為娘親,她怎會不知道嗎?她早已知道。
但那又如何呢。
多一個女兒,又如何呢?
她清清楚楚的知道,這個孩子是如何走向她,守護她的鎮北軍和城池,又如何幫助她。
“娘親——”
楚月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慕傾凰走向窗前,眺望著遠方,身上流露出了楚月未曾見過的哀傷:“我這一生,顛沛流離,命運多舛,是大侯爺,也是苦命人,戰場是我的歸宿,廝殺是我的向往,因為我知道和平在廝殺之中誕生。我對得起我的兵,我的副將,我的國,唯獨對不起我的家人。我永遠銘記和緬懷亡故之魂,也將會加倍珍惜眼前之人。小楚,昨日之日已不可留,但盼明日吧。”
楚月微抿著了雙唇。
原來,慕傾凰她什麼都知道,但她什麼都不說。
楚月凝視著母親在光中的身影。
許久過去,楚月才走向了她。
女孩站在母親的身后,伸出雙手,抱住了她,將側臉輕貼在母親的脊背。
“娘親,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