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執念,早已深種于靈魂,不知不覺成了她的心魔。
她不敢去想,若兜兜轉轉到頭來,不過是看到慕傾凰魂飛魄散在自己的面前,這條路,她是否還能有勇氣走下去。
楚月緊咬著唇,雙肩不停地顫動。
又一口鮮血涌上咽喉,她生生地給吞了回去,哆嗦的唇發出不清晰的顫音:“……不……”
她又要沒有娘親了,如那孤魂野鬼,行尸走肉,魔怔地游蕩在這人世。
楚月滿目哀傷地低下了頭,身后羽翼的光,也瞬間黯淡了下去。
突地,一雙墨金軟靴停在了她的面前。
楚月仰頭望去,瞳眸緊縮。
慕傾凰萬分心疼地望著她,屈膝觸地,放下刀,伸出雙手輕擁住女孩清瘦的身軀。
她以為,忠良為民四字,早已刻進了骨髓里。
為天下,舍小家,是像她這樣的人,必走之路。
只是當她聽到楚月聲嘶力竭的喊聲,隔著一扇門,幽幽光,看見女兒無助吐血的身影,有一剎那,她想當一個自私透頂的人,不去天下生民,只為眼前的孩子。
“小楚,人生的使命,早在冥冥之中就已注定,娘親注定不是一個好娘親,注定不是陪你到最后一程的人。”
慕傾凰在她耳畔低聲說:“聽娘親的話,好好活下去,娘親不會死,只是以另一種方式,存在著。”
楚月猛地搖頭,一雙眼瞳紅得嚇人。
她的雙手緊攥著慕傾凰的衣裳,胸腔顫動,驟吐出了一口血。
“小楚!”
慕傾凰擔心不已。
楚月抓住慕傾凰的衣袖,眸底淚光閃動,低聲說:“我說過,鎮北侯的女兒,不會臨陣脫逃。”
“娘親,你不是好娘親,同樣的,我也不會是一個聽話的女兒。”
楚月咧開嘴一笑,抬手摘掉穿在衣裳里的玄武內甲,趁慕傾凰不備,朝虛空之門沖去。
“抱歉了,這青史留名的機會,就留給我吧。”
楚月緊咬著下嘴唇,用盡武體內所有的氣力,一心赴死。
若注定她們之間,有人要死,為什麼不是她呢?
慕傾凰心口震顫,急忙追去。倏地!
龍吟響徹四方,撕裂夜的黑。
百尺巨龍,在狂風之中搖擺。
血月之下,龍鱗折射出道道冷冽的寒光。
一道頎長的身影從天而來,落在了楚月的前方。
以至于楚月不顧一切朝前狂奔,用力過猛,并未沖入危險四伏的虛空,反而撲入了結實溫暖的懷抱。
楚月元神耗損太多,再者這場戰斗又幾乎透支了所有的精力,如此一撞,口中再吐出了一口鮮血。
她艱難地抬起頭來,看見那妖孽的臉龐之上,一雙因怒而發紅的紫眸。
但最終,男子掩去幾欲滔天的憤然,小心翼翼地摟抱著她,輕撫女孩后腦勺,低聲說:“是我不好,才讓你受這無妄之苦。”
“抱枕。”
楚月發出輕微的聲音,仿若以為自己出現了幻境。
“我在。”
男人低沉的聲音響起,熟悉的真力過渡她全身,治愈著她裂開的元神。
楚月似是想到了什麼,說:“抱枕,血月若是全部出現,虛空之門一旦完全建立,諸侯國就會淪為虛空的領土。”
“我知道”
夜墨寒撕下袖口的一截黑綢,綁在了楚月的眼睛之上。
他說:“接下來,不要看,不要聽,這片土地,這些人,都交給我。”
第1292章 在百鬼游蕩的叢林相遇過
夜墨寒俯身在她的眉間,輕輕一吻,眼底隱忍著血海翻涌般的肅殺之氣和伏尸百萬的怒火。
在他的記憶深處,眼前的女孩,縱然是天塌了,依舊是處變不驚。
她如鋼鐵般,有著堅定不移地意志。
如今卻被逼到這個地步,便知其中的兇險和坎坷,有多麼的難熬。
而哪怕是在這種時候,她也沒有想著依靠他,是怕他也卷入這虛空紛爭,往后余生更難走。
他的阿楚,事事都要強,為他人思慮周全,卻從不知如何照顧好自己。
楚月緊攥著夜墨寒的衣袖,低聲說:“不行,有人背叛大陸,與虛空同流合污,早便想到你會來,想用你來血祭虛空之門。抱枕,你不能有事。”
“若是有事?”
“那我下深淵,去虛空,屠遍地下千丈。”
楚月心口驟然一緊,咬牙道。
“那便不會有事。”
夜墨寒指骨微蜷,裹挾著些許的熱,自女孩沾染敵人血跡的瓊鼻輕輕一刮,輕聲說:“能死在你的手上,便宜他們了。”
如此說罷,男子取出了兩個精致的緋色的蝶翼結。
“你不辭而別,忘了把這個帶上。”
夜墨寒五指輕梳女孩的墨發,將蝶翼結夾在了上方。
旋即,再把另一個,夾在了自己的肩前。
對他來說,比榮耀的勛章還要重要。
夜墨寒將她橫抱起,走出虛空之門,腳掌踏地,掠上了百尺巨龍上。
他把女孩放在了巨龍的脊背,轉身朝下走去。
楚月下意識地伸出手,抓住了夜墨寒的一截衣袖,慌張道:“抱枕——”
她不愿失去娘親,也不愿失去抱枕。
她還沒告訴抱枕,九萬年前,他們在百鬼游蕩的叢林里相遇相知過。
她想娶他的心思,早在九萬年前就有了。
這一切,抱枕都還沒知道。
夜墨寒心疼地望著總是容易失控的她,輕握住她的手,拭去她嘴角的血跡:“我不會死,把你交給旁人照顧,我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