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念俱灰的那一刻,身著紅衣的女子,宛若夜里的驕陽,不期然的闖入了他的世界。
女子桀驁不羈,來到他的面前,朝他伸出了手。
郁司冥深吸了一口氣。思緒收回。
看著眼前的楚月,他把手放在了楚月的掌心。
楚月拉著他起了身,再望向欲言又止的虞姑娘,道:“武道禮儀世人皆知,眼下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要帶他走。”
“的確。”
虞姑娘訕訕笑了幾聲,“這半妖還真與葉姑娘有緣,只不過葉姑娘如果想要把人帶走,需要拍賣。”
“郁司冥出自于神玄學院,我身為神玄的斬星弟子和長老弟子,有資格把他帶走!”
楚月說道:“他既是戴罪之身,如今卻又以身犯險救下斬星辰弟子,算是將功折過,按理來說,應當帶回學院,重新商榷!”虞姑娘擰眉。
郁司冥到底是拍賣品,不由分說就帶走的話,不好交代。
“虞姑娘,血宗弓手在你鬼月殿謀殺人,我看要刺殺的不是我,而是傳承了血琉璃的人。”
楚月微微一笑,“說到底,是鬼月殿疏忽了。”
虞姑娘對視了一眼,沉吟許久。
閣樓里的路瓊聽得此話,蒼老的手攥緊了拐杖,正欲出聲制止住楚月瘋狂的行為……
“虞姑娘放心。”
楚月粲然一笑,一手執斧,一手扶著郁司冥,“我在神玄學院,深受院長和元老們的喜愛,尤其路瓊元老,我們二人是忘年之交,關系匪淺,我愿以路瓊元老的項上人頭保證,有關于郁司冥一事,絕對不會再出半分亂子。”
虞姑娘聞言,這才徹底放心下來。
畢竟弓手之事,是鬼月殿有虧在先。
卻說還沒來得及開口的路瓊,見此場景,怒火攻心,一口老血堵在咽喉上不去也下不來,氣到手都哆嗦了幾下。
夜罌的眸底,笑意一閃而過。
燕南姬、冷清霜以及花月痕等神玄弟子們,看著臉不紅心不跳的楚月,卻是目瞪口呆,風中凌亂。忘年之交?關系匪淺?
若非不合時宜,燕南姬只怕要當眾捧腹大笑。
這信口胡說的本事,他就服小師妹!
“葉姑娘,弓手之事鬼月殿現在就徹查,姑娘先回雅座,我會派人送上暖茶為姑娘壓壓驚。”虞姑娘道。
楚月扶著郁司冥步入閣樓,郁司冥定定地望著她的側臉,似乎再也挪不開眸光。
閣樓雅座,幽雅檀木門前。
楚月將碎骨戰斧別在了腰間,推開了門。
老人在窗臺前負手而立,背對著楚月,沉默了好久。
楚月紅唇微抿,心臟輕輕地顫動。半晌。
老人逐而回身,灰濁的眼眸,深深地看著楚月。
“葉姑娘,可曾聽聞……慕傾凰?”
楚月眸光微顫。
第0777章 開在山野的荊棘,會想家嗎
慕傾凰……
北洲慕府老伯公的第三個孩子,年少時就名動神脈九洲,是當時年輕一輩中,最有希望踏入武道巔的武者。
她亦會一手醫術,懸壺濟世,治病救人。
她也時常背著一把比人還大的刀,四處試煉游走。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將門之后,不可獨善其身,當以身犯險,兼濟天下。彼時——慕傾凰時常帶著自家的小侍衛,身著男衫,發束玉冠,如風流紈绔的公子,去美人如云的南音樓討一杯花酒喝。
鮮衣怒馬少年時,就已震驚四座,是時代里最濃烈的顏彩。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鮮活的人,在某一日,杳無蹤跡。
北洲慕府傾巢而動,幾十年來,連尸體都見不到。
誠然,邊緣處的諸侯國,百姓們也只知神武鎮北侯,八尺巨刀,所向披靡。
沒人知道這位女侯的名字,猶如潛藏在深淵里的秘密般。
思及此,楚月唇邊的笑,愈發的悲涼和苦澀。
曾風華絕代的女子,北洲慕府的千金,被人敲斷骨駭,插滿銀針,躺在不見天日的冰棺里。
雅座以內,老伯公神色沉重,復雜地看著楚月。
在看到血琉璃被傳承后,他的內心,有著荒唐而膽大的想法。
就如同無盡的長夜,點燃了一盞明燈。
老伯公見楚月沒有說話,沉吟了會兒,才慈祥地開口:“小楚丫頭,來喝杯熱茶吧,血宗弓手的事情,老夫會找鬼月殿解決的。”
女孩紅衣著身,如紛然的火光。
她面無表情,不動聲色,站在原地沒有任何的回應。
老伯公愣了一下。
風悲吟和秦錦年就在一旁,兩人只覺得氛圍有些凝重。
“小楚丫頭?”老伯公擔心地問。
楚月緩緩地抬起一雙眼眸,睫翼漆黑濃密,眸子里卻似黯淡無光。
她好似無欲無求般,又好似近鄉情怯,把洶涌的情緒,藏在靈魂的最深處。
老伯公擰了擰花白的眉。
他每每看到女孩身上孤獨又悲涼的氣息,心臟就會抽搐般的疼。
“小錦年,我忽然想起房間里還有幾個蘋果沒吃。”
風悲吟將嗑完的瓜子丟了出去,站起身來,在秦錦年的肩上擦了擦手,擔心地說:“我那可是寒嶼來的蘋果,不知道會不會被冥域的那位偷吃了去,得看一眼才行。”
風悲吟一面說,一面朝外走去,幾許風流和恣意灑脫。
秦錦年目光平靜,澄澈如海,點點頭后就跟上了風悲吟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