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月后,臨時校址里的學生越來越少。
他們不是放棄了學習,而是投筆從戎,脫下一身長衫,換上草鞋和破破爛爛的戎裝,走上了戰場。
國破家亡,英雄末路,可我輩青年人,何懼風雨來,愿請長纓。
他們要為這個國家去出生入死了。
顧陌看著自己的同學們一個個的走了,然后死訊一個個的傳來,想起了周先生的一段話:
“愿華國青年都擺脫冷氣,只是向上走,不必聽自暴自棄者流的話。能做事的做事,能發聲的發聲。有一分熱,發一分光,就令螢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發一點光,不必等候炬火。此后如竟沒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
這個時代的許多青年人,他們從雄姿英發到滄桑中年,他們在摸索救國之道上失敗了無數次。
可他們沒有放棄,每次倒下都帶著更堅決的雄心站起來,矢志流盡最后一滴血,絕不負國家民族大義。
顧陌和劉肇啟也維持著聯系,而劉肇啟也離開了東大。
他沒有上陣殺敵,但他成了一個戰地記者。
近幾年,國內新聞行業在迅猛發展,也掌握了越來越多的社會輿論力量。
這個時代的報業人,職業素養和職業道德都是極高的。
他們都有一顆除暴安良,嫉惡如仇的心,他們以國家為前提,站在人民的立場,報道時政,揭露黑暗,竭力維護新聞之自由。
他們一支筆,勝過十萬毛瑟槍,披堅執銳,時刻以天職自勉。
君行其易,我行其難,他們一身風骨,笑傲王侯,踐行精誠愛國之心。
然而總有人并不希望輿論力量被新聞記者所控制,因此,越來越多的著名新聞記者慘遭殺害,越來越多的文壇巨擘 就此隕落。
在這樣的恐怖氛圍下,還能繼續把記者這個行業干下去的人,那都是行走在刀尖上。
然而劉肇啟卻義無反顧的投身報業了,而且還是戰地記者,他一個文弱書生,很有可能去了就沒有機會再回來了。
可在第一次去戰場的時候,劉肇啟卻無畏的說道:“國破尚如此,何惜此頭?我雖不才,但也愿效前輩們,踐行前輩樹改造報業之風聲 ,做革新社會之前馬,也愿與諸位共赴國難!若我不幸遇難,死在戰場,當以我之鮮血,告誡qin略者:吾國雖大,但寸土不讓!”
人們被時代裹挾著前進,但每個人都在被迫前進中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有人看不到希望的曙光,彎下了頭顱彎下腰。
有人堅信自己會成為一道曙光,昂首挺胸,臨難不茍,用堅強的意志和對死亡的坦然,用自己的血肉之軀鑄就了這個民族堅不可摧的萬里長城!
青山處處埋忠骨,何須馬革裹尸還。
這個時代從來就不缺這樣的人,他們是平凡的,可對于后世,他們都是先驅者,都是偉大的。
他們的偉大,在于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在于明知前路渺茫艱辛,可能努力了也不會有一丁點的結果,卻始終堅定信念,頂著風雨艱難前行。
他們是最早從黑暗中奮力掙扎而起的人,披荊斬棘,但后來到來的光明之地,卻半點不屬于他們。
愛國是他們的尊嚴,也是他們的信念。
他們在告訴世人,他們的品德、他們不怕死的精神,就是邦國的基石!
后來的人,只知道他們的偉大,卻一直在低估他們的偉大。
后來的人也不知道,他們如今習以為常的一切,其實并非是歷史的必然結果,這世上也并沒有什麼天佑華夏。
有的,只是那樣一群用生命去爭奪最后一丁點的先驅者們。
而他們開始奉獻自己生命的年紀,卻不過是后輩們開始叛逆、玩鬧的年紀。
劉肇啟開始拿著自己的相機,穿梭在槍林彈雨中,記錄下了無數戰士奮勇抗擊qin略者的偉岸身姿,也記錄下戰亂過后的生靈涂炭,人間慘劇。
他的文章每一次都痛擊國人的心頭,每一次都能在國際上引起巨大的震蕩。
鐵肩擔道義,辣手著文章,他越來越有名,當然,倭人也越來越想他死了。
他好幾次死里逃生,真的全靠運氣好。
可他仍舊高喊:
“我們報人,當深懷文章報國之志,如今國之將亡,我們輿論界若再不作為,藏匿敵人之暴行,那是溺職!”
顧陌其實一直在用一種冷眼旁觀的態度去看待這段歷史,她是一個外來者,應該是沒有辦法對這段殘忍的歷史產生認同感的。
可是每一次看到這破碎的山河、這處處都是殘局的人間,心里的哀鳴也越來越大。
山河異域,不共戴天。
她在這片空間下,和所有這片神州大地的人一樣,有了一個共同的敵人。
所以,顧陌也離開了同大,跑去跟劉肇啟一起當戰地記者了。
鑒于她逃命的速度總是要比劉肇啟快,這種在戰場上拍照然后逃命的活兒,一般都交給她了。
而且她去的時候,每次都是帶著滿枝一起的。
沒有人能夠永遠庇護另一個人,尤其是這亂世中,意外隨時都有可能到來,誰都沒有在溫室里繼續生存的資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