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白西月從來沒有回去過,但看見這個地方,還是會有莫名的親切。
病人是個六十多歲的女患者,陪著她來的,是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
男人身材高大,脊背挺直,他一進來,白西月第一感覺就是——這人應該當過兵。
他五官端正,濃眉大眼,自帶一身正氣凜然。
這男人看著粗野,對病人卻很小心翼翼,扶著她進來,又攙著她坐在就診椅上。
聽白西月問,他笑了笑,笑容有些憨厚:“是,從東縣來的。”
白西月的號不好掛,特別是外地人來,有時候要等好幾天才能掛上號。
白西月笑了笑,去看病歷。
病人在地級市醫院已經確診,是食管鱗狀細胞癌。
白西月微微皺眉。
這種癌癥,迄今為止,治療方面仍舊是世界性難題。病人痛苦,治療棘手,預后差,五年生存率低于百分之二十。
即便是可以手術治療,只能切除已生成的腫瘤,無法消除癌癥形成的原因,解決不了術后擴散、復發、轉移的難題,而且一旦出了差錯,手術中會造成患者肌體組織的損傷和氣血損耗。
例行問診、體檢后,白西月對之前的治療方案并沒有異議。
男人開口:“白醫生,請您給好好看看,我媽這個情況,真的不能手術嗎?”
老人拉了拉兒子的衣袖:“小承,算了。”
門診辦公室里,每天都在上演各種各樣的生死大戲。
即便白西月看多了,心里仍會有觸動。
她耐心解釋:“阿姨這種情況,目前不贊成手術。先保守治療吧,如果你們方便,一個月以后,再來復診。”
梁承笑了笑開口:“白醫生,冒昧地問一下,不知道您母親,是不是姓王?”
白西月奇怪地看他:“是。您認識她?”
梁承點點頭:“本來不想麻煩阿姨的,我也實在沒辦法了。白醫生,我母親以前和王阿姨還有白叔叔,都是同事。”
第279章 也太可憐了
白西月把人安排在門診辦公室里間:“我這邊要十二點才能下班,麻煩阿姨和梁哥等我一會兒。”
梁承一再道謝,滿臉誠懇。
白西月繼續回去問診,一直忙到十二點半。
腫瘤外病房人滿為患,要想收治入院,只能在走廊上加床。
白西月給科里打了個電話,讓人提前把病床準備好,至于入院手續,下午工作人員上了班再辦。
她去導診臺借了個輪椅,梁承推著老人,一起去了腫瘤外。
把老人安頓下來,白西月開口:“病房實在是緊張,先委屈阿姨住在走廊吧。”
梁承忙道:“走廊也很好了,謝謝,謝謝。”
她又道:“梁哥,阿姨這邊有護士會照顧,我們下去吃個飯吧。”
梁承連忙擺手:“不了,白醫生你肯定很忙,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食管癌最常見的癥狀就是吞咽困難,老人已經很消瘦,可見沒少受病痛的折磨。
在門診樓排隊就診,老人已經很累了,上了床就睡著了。
所以白西月才會提出吃飯的事:“我也要吃飯的。我媽和我愛人已經到了,先去吃飯吧,吃了飯再上來看阿姨。阿姨累了,讓她先休息。”
白西月已經提前給王瑞珍打了電話,說老家來人了,讓季連城去接她過來。
梁承見老人確實睡著了,便跟著白西月下樓了。
兩人下樓,季連城正好帶著王瑞珍從停車場走過來。
白西月做了介紹,季連城主動和梁承握手:“你好。”
梁承和季連城握了手,又去看王瑞珍:“王阿姨。”
王瑞珍一臉思索地看他:“你說你母親……”
白西月挽住她的胳膊:“媽,去飯店吧,邊吃邊說。”
季連城定了醫院旁邊的一個飯店,三五分鐘就走過去了。
四人落座,不等王瑞珍開口,梁承自己說了。
“阿姨,我母親是趙麗霞。”
“你是麗霞的兒子?”王瑞珍騰地站起來,眼圈頓時就紅了:“你都長這麼大了……”
梁承也站了起來,王瑞珍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拉著他細細打量。
等她情緒穩定一些,她才覺得不對:“麗霞不是早就……那月月說生病的人是你母親,這是怎麼回事?你岳母嗎?”
梁承搖搖頭:“我還沒結婚。阿姨,得病的,是我養母。”
白西月忍不住又看他幾眼。
久病床前無孝子。
在醫院里,見多了不孝的兒女。
親生父母尚且不能盡孝,梁承給養母看病,而且言行舉止能看出來,他很孝順。
這就很難得了。
王瑞珍拉著人坐下:“原來是這麼回事。當時你媽出事以后,你就跟著你爸爸回了鄉下老家,沒過多久,我們一家也來了寧城。一晃,這都二十七年了。”
梁承嗯了一聲,眼圈也是紅的。
王瑞珍問:“你爸呢,他現在身體怎麼樣?”
梁承道:“我十歲那年,我爸就生病去世了。”
白西月和季連城對視一眼。
這個梁承,未免也太可憐了。
小小年紀就父母雙亡。
見王瑞珍又掉淚了,梁承忙說:“阿姨,我現在很好。我爸去世以后,村里人對我都不錯,供我上了大學。我養母是我戰友的母親,他執行任務的時候犧牲了,我代替他行孝,就當了她的干兒子。”
王瑞珍聽了,感慨良多:“麗霞以前就是一個熱心腸,她的兒子,果然也是善良的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