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過去的都過去了,”蘇溪安慰著,“他對你做出那種事情,不值得你再惦記他。明天,哥就會派人把這里清理干凈。我們回家。”
“哎!”尹如霜邊走邊回頭看,百感交集地讓她憋得慌。
回到蘇宅,一家三口照常邊吃邊聊,氣氛仍然輕松,總帶著一抹憂傷。
蘇溪明白爹娘的感受,費盡心血培養的孩子變成白眼狼,雖然恨雖然憎,卻還是希望李石頭能變好,至少有個好下場。
相較于李石頭,蘇溪更擔心的是李副官和孩子們,他們去了哪兒?到底實施了什麼樣的計劃?裴烈什麼時候能回來?能不能順利救出陸少安?陸少安回來時又會是什麼模樣?
因為擔心的事情太多,蘇溪一晚上都沒睡好,不是惡夢,就是時睡時醒,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整個人累得不行。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不少時間,原因無他,從仲夏到深秋,裴烈始終沒回來。相應的,李副官和孩子們也像失蹤了一樣,音訊全無。
期間,裴夫人把蘇溪接回裴家住了一段時間,怕她悶得慌再送到蘇家小住,來回折騰了好幾趟。
江州電報局沒有收到任何與他們相關的消息;楊瑞麟和周睿也有些心慌,派出各家的探子往東北去,都仿佛石沉大海。
九月十八這天,蘇溪又做了一晚惡夢,迷迷糊糊地洗漱,就聽到采云在外面說話。
“少夫人,警察廳的趙隊長給您送電報,正在花廳候著。”
蘇溪以閃電的速度收拾好,出現在了花廳,把裴夫人嚇了一大跳。
“溪兒,你快看看,這發的是什麼?”裴夫人指著桌上攤開的九條電報,每條電報上各有九個字,完全不搭邊的九個字,毫無意義。
“少夫人,我們收到的就是這些,所有密碼本都試過了,”趙隊長抹去額頭的冷汗,他好歹是去上海電報廳進修過的,竟然破不了,“不知道您是不是有辦法?”
要不是電報兩字一塊錢,裴夫人都要以為這是惡作劇了。
蘇溪隨身帶包的習慣一直都有,很快從包里掏出紙筆,照樣抄寫,寫完以后起身,向趙隊長點頭:“有勞趙隊長了,我知道是什麼意思。”
趙隊長傻眼,這些紙條是半夜收到的,既沒收信人,也沒寄信人,能這樣大手筆發電報的人,江州城只有楊周裴三家,楊瑞麟和周睿都在,只有裴家最有可能是收信人。
他們忙了小半夜實在沒辦法才把紙條送到裴宅。
“這,請問裴少夫人,用的是哪本密碼?”趙隊長求知爆棚。
蘇溪淺淺笑:“這是我和少帥的私人密碼。”
趙隊長差點眼前一黑栽過去,蘇小大夫連密碼都會,還有什麼不會的?走了,走了,回家睡覺。
管家把趙隊長送出門。
裴夫人趕緊問:“溪兒,這是什麼意思?”
蘇溪湊到裴夫人耳畔:“娘,子琰快回來了,多則十天,少則五天。”
裴夫人蹭地站起來,淚眼婆娑:“溪兒,真的嗎?真的嗎?”
“娘親,這是秘密喲。”蘇溪小聲囑咐。
“哎,好!好!”裴夫人努力克制自己。
蘇溪目送裴夫人離開,立刻把紙條夾進本子,趕緊溜回臥房,支開丫環們,關上房門一氣呵成。
深呼吸,深呼吸,蘇溪平復自己激動的情緒,摁動密室開關,徑直走到地下。
燈光亮起,消瘦了許多的裴烈撲過來,兩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不夠,還不夠,裴烈把蘇溪抱起來轉了好幾圈才放下。
蘇溪撫摸著他添了新傷的臉頰,果斷解他的扣子,一粒又一粒,解得有些生氣,漸漸變成撕扯。
“我沒事。”裴烈嘆氣,心疼她蒼白的臉色,呼吸急促,他只受了些皮肉傷。
“我不管,就要檢查。”蘇溪急了,急紅了眼眶。
“小別勝新婚嘛,可以理解。”一個沙啞又滄桑的聲音,從陰暗的角落響起。
“誰?”蘇溪循聲望去,這才注意到角落里有座輪椅,坐著的不是小俊,是從頭到腳一身黑、只露一雙眼睛的人,看這身形,站起來應該很高大。
輪椅慢慢滾動,吱呀有聲,那人從陰暗中現身,滾動椅輪的雙手,枯瘦得像鷹爪,嗓音像是磨擦出來的一樣,讓人頭皮發麻:“嗨,女醫蘇溪,你覺得我還能活多久?”
蘇溪盯著外露的雙眼,看似明亮,卻又視物定位不清晰,看樣子像是長久處于黑暗之中的人:“你是陸少帥?”
“子琰,你怎麼什麼都說?”黑衣人不太高興。
“我猜的。”蘇溪攤手,寬大的斗蓬和帽兜之下,必定是消瘦脫形的身體,如果另外帶傷恢復期就會很長。
“理由呢?”黑衣人的眼神炯炯,又充滿戒備。
“子琰這次出去救什麼人,我知道,”蘇溪有種變成獵物的錯覺,被盯得很不舒服,“這是裴家秘室,能進來的人少之又少。就這些。”
“你哪兒找來的這麼聰明的妻子?”陸少安有些羨慕,又替裴烈擔憂,女人太聰明并不是好事。
蘇溪折回臥房拿來診箱,打開箱子,取出血壓計聽診器等等器械,又戴上口罩,穿上工作服。
裴烈摁動機關,密室地下升起一張機械床,把陸少安抱到床上放著,仿佛抱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堆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