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溪下意識地回答，恨不得真的睡過去了。

　　“該起了，”裴烈擰了她的鼻尖，“外祖父非常嚴格，最好不要遲到。”

　　兩人迅速起床，往靜思園走去，陽光很熱，好在一路上樹蔭很多，不至于曬得太厲害。走著走著，聽到一處芭蕉后有人竊竅私語。

　　“我聽說啊，少夫人根本不是蘇大夫的女兒。”

　　“你又亂說，少夫人和蘇夫人長得可像了，據說和年輕時特別像。”

　　“你們不知道吧？少帥大婚前夜在靜思園，與梅老爭得可厲害了！梅老不同意少帥娶少夫人……”

　　“為什麼？”

　　“蘇仁行再怎麼名聲好、做功德，蘇家也只是小門小戶，市井人家。怎麼能和裴家相提并論？就算少夫人留過洋，可是現如今，留洋的女子也不少，她也不是獨一份。”

　　“不是的，當日梅老說，不允許少帥娶來路不明的女人！”

　　“天爺啊，還有這種事？可是大婚很順利啊，現在蘇家可清貴了，人人都說蘇仁行是十世行善修來的福氣，有少夫人這樣的女兒。”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少帥以性命相逼，梅老才讓步。”

　　“……”

　　蘇溪詫異地望著裴烈，以眼神詢問，這是真的？

　　裴烈瞇起眼睛，回避蘇溪的視線，有日子沒回來，裴家的下人們膽子越來越肥了，連靜思園那都敢窺探。

　　“少夫人，這邊請。”裴烈忽然壓低嗓門，變化聲音。

　　蘇溪順勢往芭蕉樹后面走，看到左右奔逃的身影：“我過目不忘，你們能逃到哪里去？”

　　丫環們忽然雙腿一軟，全都跪倒在地，連求饒聲都沒有。

　　“抬起頭來，自報名字，屬于哪門哪房的……不說也可以，我直接傳大管家就是。”

蘇溪知道這是裴烈讓她擺下馬威。

　　正在這時，丫環采云探頭過來：“少帥，少夫人，晚飯想進些什麼？”她本來是去臥房問晚飯安排什麼，沒想到房里沒人，就一路尋過來。

　　“采云，你來得正好，”蘇溪招呼道，“替我介紹一下這些丫環們。”

　　采云雖然不明就理，但是她有眼力見，看她們抖得像篩糠似的，就知道肯定做什麼惡被少夫人抓到了。

　　“裴夫人房里的翠兒，二姨太房里的如畫，四姨太房里的月芽，庶三小姐房里的秋葉……”一共六個丫環。

　　“采云，把大管家叫來。”蘇溪本來想用請，但是這種狀況，請不適合。

　　“是，少夫人。”采云轉身時，眼神里透著蔑視，少夫人性子好是一回事，能讓少帥以命相搏，哪里是等閑女子？

　　很快，大總管汗涔涔的趕來了：“少夫人，您找小的何事？”

　　“大總管，你問吧。”蘇溪懶洋洋的，眼神卻很銳利。

　　“外祖父還在靜思園等著，我們遲到就不好了。”裴烈目的達到，剩下來就是各房各主的事情，父親深愛母親沒錯，可是他還是納了四房妾室，生出許多事端來。

　　“好。”蘇溪主動與裴烈十指緊扣，繼續往靜思園走。

　　梅老早已在靜思園內，而且隨行仆人已經把之前發生的事情轉述了。

　　裴烈和蘇溪進來時，四目對兩目。

　　“外祖父好。”蘇溪沒想到婚前會有這樣的插曲，很明顯裴烈是把她的老底給揭了，呵呵，所以此刻她頗有些不爽。

　　“外祖父好。”裴烈不動聲色。

　　“烈兒，看來你并沒告訴溪兒，大婚前夜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梅老非常淡定，他做過的事情，沒什麼可以否認的。

　　“是的，”裴烈承認，“當晚沒機會，大婚沒想到，婚后不愿想。”

　　蘇溪看出了裴烈的認真，以她對他的了解，他真是這樣想的。

　　“溪兒，如果烈兒當晚妥協毀婚，你會怎麼做？”梅老急于探底。

　　“梅老，我來到江州城，就沒想過要嫁人，”蘇溪也不怕打開天窗說亮話，“有沒有人娶，我都可以過自己想要的生活，訂婚也好，悔婚也罷，我都不會為難自己。”

　　“男女成年，皆要成親生育，這是天倫綱常，豈能違背？”梅老繼續試探。

　　“梅老，我在蘇家有父母寵愛，有朋友敬重；我只嫁心愛之人，愛我之人必定尊我敬我。如果我嫁人以后過得沒有在蘇家好，那就是一樁錯婚。”蘇溪存心激梅老。

第二百五十五章 敲打

　　梅老從沒聽過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一時語塞，半晌才反應過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自古如此！”

　　蘇溪淺淺笑：“梅老飽讀史書，自古以來都有和離，凡事都有兩面不是嗎？”

　　“夫妻二人有情有義，患難與共，互相尊重，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才有意義。可是，百姓百心，配不上男人二字的男子大有人在，女子看不到生活的希望，就可以和離。”

　　“律法里既然有寫，就一定有道理。”蘇溪不卑不亢。

　　“配不上男人二字的，畢竟是少數。”梅老飽讀史書，關于和離的故事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梅老，您剛才只是說男女成年，成親生兒育女是人倫綱常，兩三句話就離題了，”蘇溪不愿意作這樣無謂的糾纏，“而我，只是說出自己的想法。”

　　梅老難得皺眉，尋常女子到不了他面前，有機會與他交談的少之又少， 冷不丁遇上蘇溪這樣的，真有些招架不住。

　　左手是他最敬重的外祖父，右手是他最愛的女子，久經生死的裴烈，多少年沒這樣緊張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