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搶到多的、搶到少的或者根本沒搶到的,都瘋狂地爭搶,永不知道滿足。
很快擠在最前面的大煙鬼,被后來的壓在了地上,場面幾近失控。
忽然,一根鞭子凌空甩動,啪啪啪地震動著空氣,聲音由遠及近。兩名黑布蒙面的人,不停地甩動鞭子,“散開!都散開!”
混亂躁動的大煙鬼們哆嗦著,不甘又不安地四散開來,像避瘟神一樣逃開。等黑布蒙面人和鞭子聲漸行漸遠,大煙鬼們又重新聚集起來。
只是地上的黑色藥丸已經沒了,一粒碎屑都沒剩下。
走著走著,一位黑布蒙面的人抱怨:“媽了個巴子的,憑什麼老子每天就要在大煙鬼堆里滾來滾去?!還把自己扮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哥……”
另一位不耐煩地打斷他:“疫病、下雪,眼看著大煙鬼數量越來越少,你說話小聲點,惹毛了上頭,當心自己成了大煙鬼!”
抱怨的立刻閉了嘴,語氣軟和許多:“哥,瞧我這臭嘴?以前在大煙館就是你罩的我,我懂我都知道。就是不樂意,憑什麼南邊的混球只管小叫花子,還有東邊的只管販姑娘?”
“你知道個屁啊?管小叫花子要交貢錢,貢錢少了就挨鞭子,泡在鹽水里鞭子,帶刺的。”“下了幾天在雪,他們就挨了幾天鞭子,你要去啊?”
“不了,不了。”
“管姑娘的看得著吃不著,天天憋得要死,也有不怕死的,喏,就剛才被踢的那個,以前就是管姑娘的,現在呢?”
“我的娘哎,哥,這也太嚇人了。”徹底乖了,沒聲音了。
“我們只管喂大煙鬼,不讓他們打得太厲害,既不上貢,又不挨著姑娘……喂完就沒事了,多清閑?你想去就去……反正老子不去。”
“不了,不了,我就跟著哥,哥去哪兒我去哪兒。”
兩人走走停停,剛清點完大煙鬼的數量,就發現又死了四個。
“哥,這死人可不算我們的錯吧?”
“你閉嘴,”稍年長的呵斥,“回去按實數報,不管是不是和我們算帳,都要報實數。”
“哎,是,哥。你說,以前大煙鬼多,那是大煙館開得多;后來就被楊瑞麟給禁了,大煙鬼按說就要少下去啦,可是這些天死了這麼多,怎麼人數不見少啊?”
“看你個蠢豬樣兒,全國開大煙館的多了去了,大煙鬼要多少有多少!”
“哥,你說什麼我都聽,再點點那邊去。”
兩人又消失在幽深的巷子里。
……
黑漆漆的地下,亮著一支白蠟燭,幽暗的燭光,映出一排排鐵籠子和里面關著的年齡不大的小乞兒。
每個乞兒都凍得臉色鐵青,和同籠孩子擠在一起,也不覺得暖和半分。
更深的地下,不時傳出孩童慘烈的求饒聲。
“手臂都打斷!”
“把腳也弄斷,讓他們在地上爬!”
“……”
每一聲慘叫,都讓鐵籠子里的孩子一哆嗦。
最靠近蠟燭的籠子里,四五歲模樣的男孩兒,怯怯地靠著哥哥,“哥,我餓。”
哥哥緊緊地挨著弟弟,“天亮就能出去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地下的罪惡
“孫大夫,前兩天有個兔崽子抱人大腿喊救命,昨天又這樣,被老子狠抽了一頓昏過去了。你看看,要不把舌頭割了?”老花子(叫花子的管理人)笑得諂媚。
“斷手斷腳都容易,割舌頭容易出人命,死了還要算我頭上,不劃算……”
“哎喲,孫大夫,瞧您說的,我覺得啊,還是把外面那些小兔崽子的舌頭都割了,割了就老實了……喊也沒人聽得懂,是吧?”老花子琢磨著只能這樣,不然被楊瑞麟知道或者查到,就麻煩了。
“孫大夫,我們都是老生意了,價錢只管說就是了。”
“五塊大洋一個,一個子兒都不能少。”
“孫大夫,這麼多兔崽子呢,我也沒這麼多錢!”
“有了錢再說,死了不能算我的。”孫大夫一點不含糊。
“哎,好,孫大夫,再商量商量……四塊大洋一個,全做。”
“沒門兒。”孫大夫提著藥箱就走。
“好!就五塊大洋!現在做幾個?”
孫大夫翻了翻藥箱:“止血藥粉用完了,得了,今兒個我也累了,回去歇歇。”
“哎,你走好。”傷痕累累的老花子點頭哈腰地把孫大夫送走以后,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
“媽了個巴子的!黑心黑肺黑腸子,難怪被楊瑞麟趕出楊家呢!”老花子憤憤地絮絮叨叨地罵。
“還孫大夫?活該死了下地獄的畜牲!”老花子提著個酒壺到鐵籠前轉悠,嘴里碎碎地念,“你們恨也好,怕也好,這都是命!人啊,就是要認命!”
“誰讓你們投胎不長眼呢?明晚上都給我扛好了,一個都別死!”
“死一個,我就凈虧五個大洋!”
所有的孩子都驚恐地閉上眼睛,蜷縮得更緊,恨不得把自己嵌進墻里去。
……
另一邊地下,沒有小叫花子那里安靜,細碎的啜泣聲、哽咽聲和抽噎聲……在幽深的黑暗中,讓人毛骨悚然。
這里是人販子的臨時集散點,江南地界被騙被拐被賣的姑娘都在這里,等發貨。
一溜長排的木欄里,是清一色的小姑娘,大一些的十二三,小點的八九歲,縮在一起瑟瑟發抖,驚恐的眼睛里泛著淚光。
“老龜!明天晚上大船到,你好好準備,要是跑掉一個姑娘,小心你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