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溪怒了：“我不是你姐姐！不要跟著我！”

　　周冰立刻噤聲，抽噎著不敢再吭一聲。

　　“從現在開始，我們不要再見，不要跟著我，就算再逃家也別來找我！別再給我惹不必要的麻煩！”蘇溪知道周冰的心意是真的。

　　只是，在這個階級分明的時空，在這樣的周家里，這種心意純屬浪費。

　　“蘇姐姐！”周冰被強行拽走。

　　“你再有危險，我也只會一走了之，你好自為之吧。”蘇溪和楊瑞麟越過掙扎的周冰，徑直離開。

　　“蘇溪，站住！”周睿突然出聲。

　　“有何貴干？”蘇溪實在不想理他，以前覺得他是多才多藝的美男子，現在只覺得膈應。

　　“你包里那撂紙上寫的是什麼？”周睿一臉正氣地責問，“我要檢查。”

　　蘇溪怒極反笑，卸了雙肩包扔到周睿面前：“你看吧，看清楚以后，不要再來煩我。”反正是她閑著無聊寫的日本侵華戰爭的年代記事，還用了自制密碼。

　　楊瑞麟剛要發作，被蘇溪攔住了。

　　周睿看到這些時，臉部表情有微妙的變化，很認真地檢查了每張紙，然后收拾整齊，又放回包里：“你可以走了。”

　　蘇溪的心里說不出的難受，沉甸甸的像壓了塊巨石。

　　人心隔肚皮。

　　在她拼命救周家人的時候，怎麼也想不到，溫文爾雅、和和氣氣的周睿周夫人會這樣面目可憎。

第八十八章 雪地夜行

　　“楊廳長！你怎麼還派人去山塘街？”周夫人追出來，臉拉得老長。

　　楊瑞麟回敬：“警察廳所有當差的全都城門和轉運路上，沒有人手。我身受重傷，行動不便。”

　　“外面站的周家護院是吃素的嗎？”

　　周夫人和周睿再也沒言語。

　　“以前覺得周睿是翩翩公子吧？”楊瑞麟看熱鬧不嫌事兒大。

　　“嗯。”

　　“有沒有覺得自己眼瞎？”

　　“嗯。”

　　“是不是特難受？”“嗯。”

　　“有沒有想好住哪？”楊瑞麟見蘇溪沒精打采有些心疼，又意外她竟然沒哭。

　　“沒……”

　　“放心，我們楊家更寬敞，你住過來，我奶奶肯定很開心。”

　　“不要。”

　　“為什麼？！”楊瑞麟很不爽。

　　“我和你們這些大家，尤其是大宅里的女人們，格格不入。”蘇溪實話實說。

　　“那你住哪兒？”

　　“我有這麼多大洋，買個獨門獨院的小房子沒什麼問題吧？今天太晚了，我可以先住客棧。”楊瑞麟在旁邊搗亂，蘇溪都沒法認真沮喪。

　　這下輪到楊瑞麟沮喪了：“喂，你是不是女人啊？被人趕出來這麼大的事情，丟了這麼大的臉，你不應該找個人大哭一場嗎？”

　　“你留洋時沒遇到惡房東？總有那麼一兩次行李被扔在大街上的吧？”蘇溪打趣，現代社會，中國留學生還常遇到這種事情；別提民國初年了。

　　那時候的中國人，在西方國家是妥妥的“東亞病夫”。

　　楊瑞麟沉默，留洋生活是他最不愿意回憶的部分。

　　“眼淚解決不了問題，”蘇溪攤開纏滿繃帶的雙手，“憂思悲恐驚，沒一樣對身體有好處，省點力氣不好嗎？”

　　“有道理，”楊瑞麟不服不行，“那你怎麼辦？”

　　“吃喝玩樂神馬的最開心了，”蘇溪說得直白，轉頭看到楊瑞麟吞了鴕鳥蛋似的震驚，就知道他誤會了。

　　“吃愛吃的，喝好喝的，游山玩水好風景，當然就很開心啦。”蘇溪好心地解釋了一下。

　　“我對江州城了如指掌，說吧，現在想吃什麼？”楊瑞麟注意到蘇溪的笑意中隱藏著酸楚，沒影響是不可能的。

　　“小魚糕，”蘇溪咽著口水形容，“透明的小魚形狀，里面有三顆赤豆。”

　　楊瑞麟抬頭看一眼，雪已經停了：“走，我帶你去找最好吃的小魚糕！”

　　“好呀！”蘇溪雙眼放光。

　　“哎，你也太好哄了吧？”楊瑞麟簡直無語，“周睿這麼哄，你是不是就跟回周宅去了？”

　　蘇溪斜他一眼，用蘇仁行的經典回答：“分人。”

　　“這路面是青石板鋪的，有積雪就很滑，你小心些。”楊瑞麟對自己在蘇溪心里與眾不同，很滿意。

　　兩人就這樣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周宅。

　　……

　　蘇仁行強制蘇溪靜養是有原因的，她的身體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再將養兩三天就不會落下病根。但是以蘇溪的性子，一旦能活動，就會忙得焦頭爛額。

　　所以，他在她詢問時，加了一番威脅。

　　“仁哥，藥煎好了，要不我給恩人送去？”尹如霜特別希望能見到蘇溪。

　　“不用，還是我端去吧。”蘇仁行裝好湯藥，安撫妻子，關上屋門。

　　走著走著，蘇仁行覺得偶遇的仆人們臉色不對，然后又在拐角處看到周冰被陳娘強行帶走的背影，發生了什麼事？

　　走近蘇溪的屋子卻發現，屋門上了鎖，里面沒亮光。

　　“蘇溪，吃藥啦！”蘇仁行也沒客氣，用力敲三下門。

　　一位男丁出來說：“蘇大夫，蘇小姐和楊廳長已經離開周家了。”

　　“為什麼？”蘇仁行莫明驚駭，“發生了什麼事？”

　　男丁環顧四周，見四下無人，就將事情對蘇仁行說了一遍。

　　蘇仁行提前湯藥原路返回，然后囑咐：“如霜，收拾東西，我們回家。”

　　尹如霜怔住了：“仁哥，怎麼突然就走？”

　　蘇仁行取了筆紙，留下寥寥數字，收拾好東西，帶著尹如霜去雅園告辭。

　　周夫人和周睿聽到蘇仁行要走，大吃一驚，極力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