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用什麼方法，都要讓他們各回各家，”蘇溪目前也只有這點想法，“外面天寒地凍，再這麼跪下去，他們會染上風寒，癥狀與百日咳非常相近，極易誤診。”

　　這下，連楊瑞麟都沉默了，本來就很亂了，他們根本就是來亂上添亂的。

　　蘇溪深吸一口氣，說道：“走吧，我們先去把他們勸退了再說。”

　　楊瑞麟又上前攔住：“怎麼勸？”

　　“人心都是肉長的，用心勸就行，”蘇溪鼓起最大的勇氣，“麻煩你們把桌上的死亡人數分布圖帶上，我們一起去。”

　　“等一下，你們中間有人抽過大煙嗎？有抽過的就不用出去了。”蘇溪又問。

　　“沒有，他們都是我的親衛，凡是抽過大煙的，哪怕一口我都不收。”楊瑞麟是花了很大力氣，才招來這麼些青年才俊。

　　“那，你們把口罩都帶好，”蘇溪發了一波口罩，“出去時記住，先保住自己，才能保住江州城。到外面站在上風口，不要和他們起沖突。”

　　警察們都楞住了，齊齊地看向楊瑞麟。

　　楊瑞麟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話，左思右想，吩咐道：“你們都聽好，她是蘇溪，前段時間傳遍江州城的留洋女大夫，就是她。你們照做就行。”

　　蘇溪又簡單粗略地把百日咳預防措施說了一遍。

　　楊瑞麟囑咐：“外面朱孫李已經被關進牢房，人群里一定還有不少刺頭，有一個抓一個。明白了嗎？”

　　“明白！”一群人腳步沉重地下了二樓，徑直走出警察廳大門。

　　“女神醫出來啦！”人群呵著白汽，興奮起來。

　　“鄉親們，我是蘇溪，不是什麼女神醫。我手里也沒有藥可以醫治你們。”

蘇溪也不浪費時間，說得簡單直白。

　　“你這是見死不救？！”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家拄著拐杖顫巍巍地問。

　　蘇溪這才發現，人群里竟然還有孕婦和孩子，頓時心火驟起，但還是強作鎮定：“警察先生們，先把人群里的孕婦和孩子送到警察廳里去，外面太冷，要是他們染上風寒就麻煩了。”

　　年輕的警察們立刻走進人群，抱起孩子、攙扶孕婦要把他們往里面送。

　　可沒想到，孩子和孕婦即使凍得臉色發青，也一動不動，只是眼巴巴地看著身旁的父親和丈夫。

　　很明顯了，他們是被家里人逼來的。

　　楊瑞麟怒不可遏：“你們算哪門子的男人啊？寒冬臘月天，就讓自己老婆孩子跪在這兒活凍啊？本來百日咳就很重了，還想讓他們染上風寒？！”

　　“你們缺不缺德，要不要臉？！”

第六十一章 真正的男人

　　蘇溪覺得楊瑞麟再這麼吼下去，腰側的傷多半要繃開。

　　于是，她輕推了他一下，從容地走到人群前面。

　　年輕的警察們一下子圍到她身邊，生怕她有個閃失，沒想到，她大聲說道：

　　“天寒地凍家人病了，你們不應該先安置好他們再出來找大夫嗎？哪有拉著妻兒老小來下跪的？”

　　“你們看看自己的妻兒老小，凍成什麼樣子了？有幾位還是有身孕的，這邊還有老人家！”

　　“還有你們幾個，咳成這樣還不避開老婆孩子，對著他們使勁咳。怕他們不生病是嗎？還是想著自己死了，也要拉墊背的？！”

　　“虎毒不食子，狼群還知道互相照應，你們在我看來連禽獸都不如！”

　　“病人這麼多，我一個人救不過來。”

　　“不顧家人死活的人，我蘇溪不救！拿妻兒老小來威脅人，我一樣不救！”

　　“是男人的，就把家人送回去好生照顧，再過來！”

　　“走不走？”

　　蘇溪一通話訓完。

　　帶頭的幾個面面相覷，忽然人群里有個人陰陽怪氣地挑撥：“你個小娘們兒竟然敢這麼罵我們？活膩歪了吧？”

　　“娘們兒嘛，在家從父，嫁人從夫。我讓她往東，她就不能往西。讓她跳河，就不能上吊。大家說是不是啊？”又一個陰森森地開口。

　　“就是！說得對！老子還站在這兒，他們敢隨便回去？還有沒有三從四德了？”

　　“小騷貨，賤東西！來找你看病是瞧得起你！”

　　“怕死不想去山塘街，就不要找這麼多歪理！”

　　這一呼百應的氣勢，若是換成尋常女子，即使是周冰，也一定受不了。

　　楊瑞麟看清了幾個帶頭的，就是街上的二流子，看蘇溪的眼神都色瞇瞇的，一個個都不懷好意。

　　警察們保護蘇溪的半圈又圍小了一些。

　　可蘇溪是誰，新時代的新女性，還怕這些人？

　　“男兒膝下有黃金，你們沒見到我就跪了一地，還好意思稱男人啊？”

　　一句話讓那些男人的叫囂低了好幾個音量。

　　“在我眼里，為了江州城百姓禁大煙的楊三少爺是男人，我身后為了整理資料徹底不眠的警察們是男人，把一家老小照顧好的是男人。”

　　楊瑞麟和警察們不自覺得站得更英挺了，哇，蘇溪在這麼多人前夸他們。

　　“就你們這些抽大煙把身體搞垮、把家里抽得一貧如洗，現在又貪生怕死拉妻子兒女來當墊背的。算什麼男人？”

　　“妻子懷孕了，連棉衣都沒一件，還光著腳；孩子生病了，最厚實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凍得耳朵手上全是凍瘡。

哪個男人這麼下作？”

　　叫得最兇的幾個立刻閉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