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戶們在大煙館都有干股和分紅，”楊老夫人憤憤地說，“楊家這麼做，等于割了他們的肉，誰會開心呢？”

　　蘇溪被這麼沉重的話題壓得透不過氣來，轉移一下：“楊老夫人，您走南闖北的，見過東洋人嗎？”

　　楊老夫人不明白：“問這個干嘛？你沒見過嗎？”

　　“我沒去過，”蘇溪答得很自然，“想知道他們是不是真的那麼矮？”

　　“見過，在江州城滿是大煙館以前就見過了，”楊老夫人暗藏怒氣，“別看他們對人恭敬有禮，動不動就大鞠躬，我總覺得他們表里不一。”

　　“為什麼？”蘇溪很好奇。

　　“我們走鏢的，什麼人沒見過？你說，泥人還有三分性子，東洋人很不一樣，不管你做什麼說什麼，他們都特別恭敬。”

　　“我們和他們非親非故，又沒有利益往來，”楊老夫人停頓一下，“這叫什麼？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蘇溪點點頭，忍不住感慨，這才是看透世事的睿智：“楊老夫人，您上次說周楊兩家現在的局面，是被人挑撥的？”

　　楊老夫人不笑了：“蘇溪，老身最近總是心神不寧，常常夢到楊家敗落殘破，就連江州城都是殘桓斷壁。”

　　“大清國沒亡，賠了多少銀子？”

　　“大清國亡了，華夏四分五裂，像盤散沙。”

　　“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他，后天他打你……老百姓每天睜眼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閉眼，富戶家擔心子孫不孝，保不住家業……”

　　“蘇溪啊，你也是留過洋的，洋人是不是不一樣？”

　　“洋人的國家比華夏好嗎？”

　　蘇溪正色：“老夫人，洋人華夏人都是人，只要是人，都是貪婪自私的；洋人也有乞丐，也有住城堡的富戶。”

　　“哪兒都一樣。”

　　楊老夫人沉默了，呆呆地望著浮在水面等吃的魚，悲嗆地回頭：“蘇溪啊，那我把麟兒送去國外，是不是錯了？如果國外和這里一樣，何必吃這個苦？”

　　蘇溪笑了：“老夫人，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送出去歷練是好事。見多識廣，才能運籌帷幄。不然，哪來抄沒大煙館的楊三少爺呢？”

第五十三章 楊三少回來了

　　“你也覺得我家麟兒不錯吧？”楊老夫人最愛聽人夸孫子，一下子心情大好。

　　蘇溪被楊老夫人的變臉驚到了。

　　前一秒還在憂國憂民，怎麼忽然就笑成這樣？

　　“我老婆子告訴你啊，這世上好男人不多，有看上的一定要爭取！搶也搶過來！”楊老夫人耳提面命，“像我當年，夫君就是搶來的。”

　　蘇溪豎起大拇指：“厲害！”

　　“我家麟兒真不錯，你不考慮一下？”楊老夫人最愛看子孫滿堂，總嫌麟兒的子孫不夠多。

　　“噗，”蘇溪噎到了，“老夫人，楊三少爺妻妾五六個了吧？”

　　楊老夫人毫不在意：“好妻不嫌多。”

　　“……”蘇溪望天無語，怎麼聽著像錢不嫌多一樣。

　　“我家麟兒不英俊？“

　　“楊家不夠有錢？”楊老夫人又不高興了，盯著蘇溪。

　　蘇溪淺淺笑：“老夫人，每個人的想法不一樣，何必強求呢？”

　　“什麼強求不強求的？”楊老夫人唬著臉，“你情我愿的，娶多少個都行。我看你倆挺好。”

　　蘇溪生怕再橫生枝節，硬著頭皮回答：“老夫人，我和楊三少，互看不順眼，不可能的。”

　　天吶，和楊老夫人聊天好辛苦啊！

　　誰來救我于水深火熱？！

　　老天仿佛聽到了蘇溪的求援，楊瑞麟回來了！

　　不僅如此，還買一送一，帶回來一個。

　　楊宅區域劃分非常規整，詢問這種事情，一般都在鐵樹苑。

　　楊瑞麟派人把蘇溪領到鐵樹苑，只見這里陳設極簡，周圍遍植花草樹木，視野寬廣，是個僻靜之地。

　　遠遠看到楊瑞麟“太師癱”在涼亭里，地上還蹲著一個人形。

　　蘇溪忍不住想，這里不會是楊三少私設刑堂的地方吧？

　　這個念頭一出，她又搖頭，他怎麼也不會在楊宅做這種事情吧？

　　知道楊三少的事情越多，越覺得他難以形容。

　　走近一看，蘇溪楞了：“咦，你不是說賣匕首籌路費，當晚就離開江州城了嗎？”而且他不缺手指啊，怎麼把他給抓來了？

　　那人笑瞇了眼，笑出黃黃的八顆牙：“確實走了，又回來了嘛。”

　　“老賣！還裝？！”楊瑞麟上去就是一腳。

　　“哎呀，楊爺，腳下留情。我也就是混口飯吃，您說我低價進高價出。買賣嘛，雙方都愿意的就是好價錢。你情我愿的事情，是不是？”

　　“您看，我賣給這位姑娘的匕首是不是好貨？”

　　“價格公道吧？”蹲在地上的人說得唾沫星子亂飛。

　　“還有人姓賣？”蘇溪小聲問楊三少。

　　楊瑞麟連連搖頭，把蘇溪拉到了另一個涼亭訓話：“你這個笨蛋，這人專做坑蒙拐騙的損事兒，人稱老賣。”

　　“有人姓老？”蘇溪想了想，少數姓中好像沒有哇。

　　“笨死你得了！”楊瑞麟已經換回正常的樣子，恨鐵不成鋼地想繃她腦門，一想到她今天對自己的樣子，沒舍得。

　　蘇溪瞪他。

　　“比如，見到人好東西，就裝成算命的，開口就是血光之災，印堂發黑，把人騙得團團轉，東西就到手了。

　　然后再換身衣服，裝成流落街頭，賣寶籌路費藥費，一賣一個準兒。

你不是也上當了嗎？

　　明白了嗎？”楊瑞麟覺得自己能被她給氣死。

　　這歸功于老賣有張能把死人說活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