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遠舟眸中盛滿怒火,冷沉著臉,不見了以往的半點兒儒雅溫潤,黑色的袍子周圍涌動著陰鷙氣息。
她直覺有事兒,恭敬地彎腰行禮。
孟遠舟連看都沒看她一眼,抬手在面前的琴弦上撥弄幾下,琴聲瑟瑟,如暗泉幽咽,讓人聽著更加緊張不安。
她從未見過孟遠舟發火的樣子,她甚至一直覺得他是一位雅商,做著日賺斗金的生意,舉止言行卻頗有君子風范。
“你們跟了我多年,我手底下不乏有才能堪得大任之人,若是這條路斷了,給你們一個月時間,給我開辟出另外一條可通行的路來,不管是水路還是陸路,否則……就自行離開吧!”孟遠舟冷聲道。
跪在地上的幾人立刻點頭應聲。
“主子請放心!我會盡快和其他人取得聯系!”李儉道。
‘砰’的一聲,琴弦斷了一根,孟遠舟將那張琴猛地推開,起身猛張寬袖,背手望著他們幾人道:“這樁生意已經推遲了半月有余,不容耽擱,該怎麼做我就不多說了,都下去吧!”
那幾人站了起來,看向站在一旁的杜若一眼,自顧不暇,自然也沒有多余的表情,轉身離開了。
反倒是明瑟離開的時候多看了她一眼,神色間顯露出一絲擔憂,但依舊什麼也沒說便出去了。
杜若站在下面,心里想著繡莊這些天并沒有發生什麼大事兒,生意上也沒有什麼損失,萬合布莊也是如此,孟爺為何如此震怒?叫她來又是為了何事?
而且聽孟遠舟話中的意思,分明是一樁很大的買賣,還要運到很遠的地方。
從各個關卡過的話為何經商線路會斷?
孟遠舟看她一眼,神色晦暗,身上依舊縈繞著令人不安的氣息朝著她而來。
杜若心里打著鼓,但也只得鼓起勇氣看向他,發現孟遠舟又轉身朝另一邊的紅木八角仙桌走去。
她這才注意到,那桌上放著兩個大的玉盤,盤中裝滿了光滑圓潤的白珍珠,一顆顆閃著迷人的光澤,有大有小,兩個盤子加起來估摸著價值不菲。
珍珠?
她忽然想到自己編寫的書名:繡娘蘇珍珠。
孟遠舟走到桌前停下來,慢慢伸出手,從玉盤里抓起一把珍珠,轉身看向她,接著,伸開手,任由一把珍珠掉落在地上,四散開來。
那些珍珠滾跳著,滿地都是。
聽到杜若耳朵里簡直心驚。
杜若方才聯想到自己的書名時,就覺得不對勁兒,此刻見他當著自己的面兒撒落珍珠,更是不安,難免不想到他是不是知道了什麼,關于那本書的事兒。
可是那書昨日才刻印好,今日才擺放到縱橫書齋的書架上,他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杜娘子好本事。”孟遠舟面無表情的望著她開口說道。
杜若無法判定,但心中也是緊張的不行。
她早就和黃老板說過那簡介不行,相當于掩耳盜鈴,若是被孟遠舟知道會找上門來,他偏偏覺得很好!要用!
雖然云水繡莊改成水云繡莊,但孟遠舟又不是傻子,別人也不是傻子,大家都不是傻子!
“多謝孟爺稱贊。”杜若故作平靜的道。
但即便是孟遠舟覺得受到了冒犯,也查不到自己頭上啊?編書的人寫的又不是她,杜若只好將這叫做自己心中有鬼。
孟遠舟又從玉盤上抓起幾個珍珠,把玩著,朝她緩緩在走來,面上忽然帶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笑意,幽幽的道:“這麼久以來,你真是用心良苦,每一步走的自然而然,又都很恰到好處。”
既然他不說明,杜若怎麼肯認。
但她也不知道孟遠舟現在這些話說的是什麼意思,打的什麼啞謎。
“你喜……”孟遠舟唇邊剛吐出兩個字,就看到孟修文笑著從外面跑進來,懷中抱著蹴球,累的氣喘吁吁的。
“爹爹!”他跑過來,經過杜若的時候,朝她笑著眨眨眼。
孟遠舟蹲下去,掏出絹子為他擦了擦汗,語氣略帶責備道:“怎麼跑的這樣急?”
“明瑟姐姐說娘親又給我回信了!我就跑過來看看!杜若也在這兒啊!”孟修文一臉高興的道。
杜若心想,這兩天她沒寫信吶,明瑟為什麼和孟修文這樣說?
不過孟修文一來,這房內頓時歡快起來,方才的緊張感幾乎消失不見了。
真是救了她一命!
孟遠舟抱著孟修文走到椅子前坐下來,又將他手中的蹴球接走,提著他的袖子道:“手臟成這個樣子不許看你娘親寫的信。”
“那我現在就去洗手!”孟修文掙扎著從他腿上跳下來,舉著兩只手跑到杜若的身邊,“等會兒陪我踢球啊!”他小聲對她道,接著又跑出去了。
等孟修文一出去,孟遠舟遂看向杜若,對她道:“信寫了麼?”
“沒、沒有……”她前幾日就已經將回信交給明瑟了,一向是孟修文寫一封,她回一封。
“你跟我來。”孟遠舟道,說著轉身朝內室走去。
杜若跟著他走了進去,孟遠舟走到桌前,指著書桌對她道:“就在這兒寫。”
室內很是寬敞,放有許多書冊典籍賬本,桌上有現成的紙筆,是孟遠舟處理生意事務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