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娘勤勞能干,長得齊齊整整。人還沒灶臺高的時候,就腳下墊著石頭刷鍋做飯。爹娘在地里忙活,她幫著拉扯弟妹,劈柴挑水,干活從不偷懶,人也熱心,逢人便笑著打招呼。提起她來人人都會有由衷地夸上幾句,教訓自家女兒拿她做榜樣。
聽說她未婚夫是家境殷實的好人家,也是她修來的福氣。
二女兒慧娘是個十里八村的美人兒,心靈手也巧。含嬌帶俏的鵝蛋兒臉,眉眼彎彎,眸子純凈,五官秀氣端正,手如柔夷,膚如白玉,正是江南的小家碧玉,開在初春枝頭的迎春花兒,晨起沾露的睡蓮。
晴娘還未出嫁,便已經有人登蘇家的門求娶慧娘,蘇群兒覺得為時尚早,想讓女兒在家多陪他們兩年,況且女兒又不愁嫁,便一一回絕了。
杜若坐上馬車后,蘇慧娘也只是神色平靜地看她一眼,并沒有與她拉扯幾句的意思。
也是,村里正經人都不喜歡主動招惹杜氏的,沒的惹來一身騷。
杜若覷了蘇慧娘兩眼,正準備主動搭話,卻聽屠夫韓良問她道:“嫂子進城做什麼去?”
“進城辦點事兒。”她答,進城的事兒若瞞不住就算了,左不過蔡氏罵她一頓,她與宋居安理論一番。
“宋兄怎麼沒陪你一起去?”蘇明揚疑惑,進城的路可不近,杜氏一個婦人膽子真大。
他趁機打量杜如蘭一眼,發現她神色平靜的很,一張白白凈凈的臉,帶笑的眼眸,頭發挽的整齊,還有兩縷垂在耳邊,平添兩分媚態,倘若她沒別人說的那麼不堪,與宋兄倒也相配。
杜氏去家里那日,他就看出她絕不是個糊涂的人,與印象中的杜氏有出入,那幾幅繡樣也讓他著實吃驚。
杜若笑了笑,“安郎在村里教書,忙,我一個人也成。”她心道,蘇明揚不也在學堂讀書麼?怎地隨意出門?
韓良又道:“正好我也進城,路上有個伴,到了青陽寺附近咱們下了馬車走著去,嫂子若置辦東西,回來我還能幫你拿著。”
蘇明揚訝異:“原來韓大哥也是進城去的!”方才韓良上來他也沒仔細問,他告訴韓良是去青陽寺,韓良便說順路。
韓良靠在馬車上,雙手抱胸,笑著點頭,這一笑,臉上蜈蚣樣的長疤更是扭曲可怖。
杜若見他熱心相幫,也連忙謝道:“那就麻煩韓兄弟了!”
馬車駛經一段不平整的道路,車廂晃了幾晃,杜若手上用力抓緊了。
蘇明揚掀開簾子對車夫道:“七哥!可別走西邊那條路,咱們繞過三清山山腳打東邊過去,走遠點,西邊山腳不太平!那片柳林近來出事兒的也多!”
“曉得了!駕!”七哥應聲道。
車夫叫姓王,排行第七,人們都喊他七哥,他是個鰥夫,自小就瞎了一只眼,身量矮小。年紀漸長,辛辛苦苦攢下一些錢,買了套馬車。除了忙活田里的,便是附近幾個村子里誰要出遠門,就叫他送,回頭再付錢給他。
透過車簾縫隙,杜若盯著他弓起的背,看他高高揚起馬鞭,心中感慨:不管多麼卑微低賤,想要活下去總會有辦法的。
蘇明揚與韓良聊起了離青陽寺不遠的三清山附近發生的事情。
“那伙強盜猖狂的很,一個個殺人不眨眼,盡是些亡命之徒!官府的人根本制不住!報官也沒用!衙門里一聽是三清山強盜的事兒,恨不得把人趕出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烏縣令躲在縣衙里高枕無憂,百姓們水深火熱,一不小心就丟了性命!”蘇明揚滿臉憤慨的說道,扇了扇衣袖企圖將怒氣扇去一些。
然而他只是一介書生,無能為力。
若是有朝一日……唉!誰知道有朝一日是哪天?誰知道還會禍害多少人!
三清山附近有伙強盜猖獗亂竄的事兒,杜若也有所聽聞。
每隔一段時間,那伙強盜便出來作惡,主要作惡地點在三清山附近,殺人越貨,擄占女人。
韓良依舊是那副沉穩的姿勢靠在馬車上,一動不動,聽蘇明揚說話,就是目光有些冷。
“據說周圍幾個村子里的婦人失蹤,城隍廟里的婦人被奸~殺,諸多奸~淫之事,全是那伙強盜干的,嫁禍給寺里的和尚!簡直罪大惡極!”蘇明揚越說神情越是激動。他雖品行溫良,但畢竟年輕氣盛,喜怒形于色,少了穩重。
杜若愕然。
蘇慧娘聽了這些話,神色間隱隱帶著擔憂,問他道:“明揚,咱們走東邊應當沒事兒吧?”
蘇明揚見嚇到自己二姐了,連忙道:“沒事兒,這邊沒事兒,宋家嫂子你也別擔心!”他又看一眼杜若。
杜若連忙點頭。
想起那次城隍廟里頭婦人慘死一事,她心下不悅,“城隍廟發生的事兒,那次被我與安郎、韓兄弟撞見,韓兄弟去報的官,有些時日了,還沒抓到人犯麼?”
蘇明揚冷哼一聲,“靠縣衙里那群酒囊飯袋,即使再過段時日還是抓不住!”
“不過接二連三的出事兒,民聲怨憤,烏縣令頂不住,已經帶人去查案了!”蘇明揚又補充道。
杜若心底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