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銀花將鍋里溫著的飯菜端到堂屋,宋居安一邊吃飯,一邊聽蔡氏向他講述今日村長帶他媳婦兒來家里發生的事兒,其間夾雜著哭泣、謾罵。
杜若坐在西屋里,隱約聽了片刻,忽地起身將床頭放的木箱子打開,又從里面拿出個小匣子,將那只白玉銀簪拿在手中,上次她讓宋居安拿去當掉,宋居安沒拿。
蹲在地上端詳片刻,她默默道:“杜氏,我要對不起你了,這是你唯一的嫁妝,我準備拿去當了,我得賺錢,等將來有了錢,我再給你贖回來。”
“……也可能贖不回來,我盡力就是了……”
她對著簪子吹一口氣,將它放在枕頭底下,上床睡覺。
第二天宋居安去學堂幫忙的時候,開門正好看杜若蹲在離家不遠處,手中拿著樹枝子在地上亂畫。
宋居安走到她面前,低頭看了一眼地上毫無章法的劃線,泥土被翻起來一撮一撮的,杜氏兩手也都沾了泥。
“讓一讓!”杜若對他道,仍舊低著頭。
宋居安退開幾步,面帶不解,不過杜氏做的糊涂混事多的數不勝數,他也沒工夫一一搭理。
“中午我就不回來吃飯了,不用專門去學堂叫我。”他開口道。
杜若這才抬起頭來仰視他,“以后每天午飯都不回來吃嗎?”
“不一定。”
“你盡量在外頭吃吧!時間長了也省不少糧食!和爹娘說了嗎?”
“說了。”
“那就行,省的他們見你不回來,又叫人去找你,去吧!”杜若說完,繼續拿樹枝亂畫,她就是找找畫畫的感覺。
宋居安轉身走了。
見他走遠了,杜若扔掉手中樹枝子,站起來拍拍手,抽空去了周寧婆婆那兒。
周寧婆婆六十多歲的人了,老伴兒死了,只有一個女兒,還嫁的遠,又不經常回娘家來,她一個孤孤單單的住,兩間破敗的茅草房,沒有院子,周圍也沒住什麼人家。
敲敲門,里頭傳來凳子移動的聲音,過了好半天,木門才吱呀一聲打開,周寧婆婆彎腰駝背的出現在她面前,渾濁的雙眼仔細睜大辨認來人是誰。
第十四章 臉皮厚吃個夠
將房內情形大致看了一圈,屋內都是一些陳年舊物,一股子霉味兒撲鼻而來,正中央桌子上散亂的放著一些剪紙。
另一邊放置一張床,床上棉被倒是疊的整整齊齊。
她暗暗嘆了口氣,人活在世,各有各的苦。苦是常態,幸福才是佐料。
周寧婆婆走過來,指了指凳子,眼睛里似乎帶著點光亮,又仔仔細細的打量了她一番,似乎還是想不起來她是誰。
“婆婆,您坐!”杜若道。
周寧婆婆半張著嘴,口中的牙齒也幾乎脫落大半了,對杜若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自己聽不清。
杜若只好提高聲音又請她坐下來,周寧婆婆才坐下來。
杜若拿起桌子上的剪紙看了一眼,是龍鳳呈祥圖案,張牙舞爪蜿蜒的蛟龍,昂首展翅的鳳,龍鳳相對盤旋成一個圓形,中間是飛云與太陽,裁剪的比杜若想象的要復雜的多,雖然邊邊角角處理的不是很好,大約由于她年紀大,眼睛看不太清,手上動作也有些鈍。
杜若微微一笑,拿起別的剪紙與繡樣看了看,心中感嘆,這位老人家手藝不是一般的好,她雖然會畫,但裁剪的手藝不精,需要多練才行。
她拿起剪刀與紙片,做出一個剪的動作,遞給周寧婆婆,示意她來剪。
周寧婆婆擺擺手,指了指眼睛。
杜若只好放下來,將桌子上現有的東西又看了一遍,“婆婆,您剪這個花多長時間?”
周寧婆婆笑著看著她,也不答話。
“真費功夫,村長家的拿走那幾幅,都用了我三天時間,您描畫的這麼復雜,大約也用不少時間,您年紀大了,還是愛護些眼睛吧!”
“您女兒多久來看您一次?平時自己做飯吃嗎?種田沒有?”
“哎!大約您也教不了我了,以后我經常過來看看取取經,自己摸索,您介意嗎?”
周寧婆婆聽不見,杜若像是在自言自語,坐在那里一邊看一邊發表見解,問一些沒有回應的問題,絮絮叨叨的,她發覺自己說了許多,比她這些天說的話都多。
“這幅雖說簡單,但也很別致。”
“或許我可以剪幾幅別致些的,當做門面,方便展示給人看……”
坐了大半天,周寧婆婆仍舊用手撐著頭望著她微笑,布滿溝壑的面容顯得和藹可親。聽她說話,偶爾說上一兩句,也是答非所問,大約是她自己一直一個人住,很少有人專程跑來與她說話。
終于,杜若站起身告辭,她得回家了。
回到家里,王婆子又來催促,問她把紅綢上的花樣描下來沒有。
杜若笑道:“婆婆您還怕我把您那塊金貴的紅綢布昧下不成?”
她就想拖她幾天,省的她又找來別的事讓她幫忙做。
“你手底下的活先放一放,緊一緊我的事兒!”王婆子盯著她手中的動作忍不住瞪眼道。
“成!我快點做您的。”
杜若道。
雖然口上應著,但她還是該干嘛干嘛,就是不去做。
王婆子坐在屋里和蔡氏說話,杜若從外面進屋喝水的時候,正好王婆子話鋒一轉,對蔡氏道:“前頭蘇家的大女兒要出嫁了!這兩天開始張羅閨女的嫁妝,老馮去遛彎走他們門口一看,請了四五個繡娘,都是村子里的婦人,工錢按天算!蘇家有錢!女兒出嫁一定辦的熱熱鬧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