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做好后,宋居安還是沒從學堂回來,等了大半天,杜若便盛飯先吃了,蔡氏想罵她幾句,又憋住了沒吭聲,只是臉色青著。
“如蘭,咱去找找居安吧!”宋銀花道。
杜如蘭敢不等人把飯先吃了,可她不敢,她娘會罵死她。
“他興許是忙,你和爹先把飯吃了吧。”杜若道。
宋銀花站在院子里沒吭聲。
杜若走進西屋,站在宋居安的書架前面,翻看了幾本書,今日給周氏的那幾張裁剪繡樣用的紙是她偷著從宋居安的書上撕下來的。
紙和筆太貴,比吃的白面還貴,不是讀書人家根本不需要在這方面消費,她想過別的辦法,用布裁剪舍不得,葉子一干就碎掉,其它的要麼太硬要麼容易撕裂,不比紙能畫能寫還能折起來。
她在屋子里坐了半天,又設計了幾幅圖案,紙上畫了個大概,細節記在腦子里,回頭再細細琢磨琢磨。
宋居安還是沒回來,她撩開簾子出了門,聽見蔡氏在堂屋里罵宋銀花,要她出去找宋居安回家。但宋銀花怕黑,晚上不敢出門。
“別罵了,我去找吧!”杜若不耐煩的對蔡氏道。
今兒是初十,月輝淡淡的灑落在地上、屋檐上,雖不大亮,但照著也能走夜路。
她繞了一大圈,憑借著記憶到了村子里的學堂。
說起來是學堂,其實只有一間茅草屋,是供授課先生批閱作業休憩辦公的地方,旁邊搭起來的那個四面來風的棚子,是供學生上課的地方,棚子底下擺放著十幾張桌椅。原本搭棚子的長木與桌椅都是實木,但隨著時間的侵蝕洗禮,現在都已經溜光發黑了。
宋居安沒在茅草屋里,而是在棚子下坐著,伏案在講臺上,正執筆看書寫字,桌子上點著一盞煤油燈,映照著他的臉發暖。
杜若走到他身邊,不咸不淡的開口道:“回去吃飯了!”
宋居安抬頭看向她,神色亦頗為淡然,“再等片刻。”他道,說完又低下頭去繼續寫。
杜若朝周圍看了一眼,便走下講臺挑了個位子坐著。
木桌上不知道被哪個頑皮淘氣的學生刻畫出許多紋路,深深淺淺縱橫交錯,她用手撫摸著打發時間。
抬頭往上看去,今兒宋居安穿了件白棉布舊袍子,自家織就的布比較粗糙,略好一些的都拿出去賣了換錢了。離近看的話會發現上面不少線疙瘩,紋路也不工整,況且換洗的衣物不多,總是洗了又洗。但現在離得遠,油燈昏黃,恍惚間以為他是伏燈夜讀的白面書生。
這時應當有人紅袖添香,素手輕握,溫情相伴。
杜若移開視線,她看小說太多了,總是想些有的沒的,況且宋居安根本不配,他就是扶不上墻的爛泥,窩在田埂鄉下,沒什麼遠大志向。
她手指在桌子上輕輕劃線,構思著圖案,之前裁剪的繡樣都給了周氏,這幾日她準備多裁剪一些,不知道拿到集市上直接賣繡樣行不行得通。
宋居安寫著寫著停頓了一下,將執筆的手腕轉動一下,蹙眉看了一眼書冊,視線又掠過前面幾排桌子望向杜如蘭的方向。
杜如蘭很少有這麼安靜坐著的時候,即便她怕他,但和他在一起,也總是沒話找話。
她近來每日梳洗的干干凈凈,言行舉止也與之前大相庭徑,偶爾露出之前的粗俗,但他尋不出任何破綻,這個女人沒有易容,杜如蘭也從來沒有什麼胞妹,這個世界上不可能存在兩個一模一樣的人。
她比以前勤奮了,雖然田里的活干一會兒歇上大半天,卻也盡心盡力。甚至她這幾天開始琢磨著賺錢,他驚詫于她描畫裁剪的手藝,一點不像出自杜氏這蠢笨婦人之手。
甚至她漸漸對他表現出嫌惡,讓他有些捉摸不透。他身邊不能留著一個不能把控的人。
宋居安見她趴在那里,用胳膊枕頭一動不動半天了,便將桌上的東西收拾了,書冊也碼好拿去屋內,將燈吹熄了,才摸索著走出來。
“走了!”他道。
杜若本來也沒睡著,聽到他說話聲,立刻坐起來,發現油燈已經熄滅了,不過她很快適應了黑暗,站起身和他一起朝學堂外面走去。
倆人一前一后的走著,杜若腦子里還在不停的構思,準備明天去周寧姥姥家一趟,向她‘請教’一些問題,認個師傅,這樣以后隨便她怎麼裁剪,即便是以前的杜如蘭沒見過的東西,或者是周圍人沒見過的,她可以借口往周寧姥姥的身上推。
在經過宋家東邊的趙三兩家門口的時候,杜若不經意的往他們柵欄門上一瞅,發現后面站著個人,那人一動不動,不仔細看還真看不清,宋居安就沒注意到。
杜若先是驚了一下,才忽然認識到那是趙進寶!
見杜若瞧過去,趙進寶嘿嘿笑了幾聲,隨著杜若的方向轉頭。
宋居安瞧了他一眼,走到門前拉開木門進去了,杜若心里‘呸’了趙進寶兩聲,也連忙跟著進去了,那天趙進寶跟到村外對她用強的事兒,她還沒找他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