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下法訣不斷,金色網將青攰縮成一粒紫色小珠子,孚琛將那珠子驅入柴刀,靈力一過,柴刀頓時流光溢彩,頃刻間現出晶瑩剔透,威風凜凜的原型。
孚琛手執那柄神器,注入神識,面色漸漸猙獰,似與青攰殘余的神識做最后拼搏,過了一炷香長短后,他臉色漸漸轉回柔和,睜開眼,眸子中的異色全然不見。
孚琛手一抖,神器應力而長,透明的刀身上雙龍游走,紫光流麗,發出隱隱的龍吟之聲。
“真不愧是神器。”孚琛道,“有你在手,大概我能早些得償所愿。”
他手一張,刀嗖的一聲隱入體內,孚琛轉頭,大踏步走到洞府門口,他突然之間,很想與贈刀與他的徒兒再說一次話。
在一切尚未發生之前,再好好跟她說一次話。
孚琛走近曲陵南所在的屋舍,門戶大開,內里陳設狼狽,大紅霞帔宛若流水一般傾覆地上,女孩兒們皆被云埔趕走,遺下一屋子凌亂的花兒粉兒。
他尚未進去,云埔已經坐著蒲團嗖的一下飄出來,大呼小叫道:“文始真君,你架子還真擺得十成十,唯一一個弟子要送給旁人做老婆了,你到現在才舍得出來見她一面?怎的?你莫非還想趁著這最后關頭申飭兩句?再過把當師傅的癮?”
孚琛看著他,輕輕嘆了口氣,道:“云埔,難不成你有更好的法子能令我師徒二人不需在此話別?”
云埔童子一呆,一張俊俏的小臉上瞬間現出怒意,他猛地一捶蒲團,喝道:“我只是金丹期修為,有些事我說不上話,可你是咱們瓊華最年輕的元嬰修士,連你都眼睜睜袖手旁觀,小南兒還能靠哪個……”
孚琛苦笑了一下,點頭道:“元嬰修士又怎樣?你罵得對,這些日子我時時在想,漫說整個瓊華,便是整個玄武大陸,似我這般窩囊的元嬰修士,只怕獨此一家別無分號了。”
他向來跋扈毒舌,云埔與他相識甚久,從沒見他如斯自我貶低過,他心下震動,嘴上卻道:“你既知你窩囊,事前為何不藏好小南兒?事發為何不拼命護她?如今事已至此,你再說這些又有何用?”
孚琛目光凄哀,嘆息道:“原來你亦曉得事已至此四個字。”
“我是為小南兒鳴不平!”云埔童子跳起來罵,“左律那臭不要臉的老東西,歲數比我的煉丹爐里最老那個爐鼎都大,也好意思厚著臉皮要小姑娘雙修,他奶奶個熊!老子在瓊華這麼久了,就沒見過咱們門派還要靠送出個小姑娘……”
“云埔!”孚琛痛苦地低喊道,“你當掌教心中好受?你當我心中好受?!”
云埔童子猛然閉上嘴,他懊惱地大吼一聲,揪住自己頭上的發髻喊:“那怎麼辦?怎麼辦?難不成眼睜睜看著小南兒去?啊?!”
孚琛沒說話,云埔童子其實心中也明白,但凡有斡旋余地,也就沒這麼多煩惱了。左律現下人已住到主峰那,就等著過兩日行過大禮后將人帶走。他亦是修士,又怎會不知,一旦這位化神期老怪看上什麼,整個玄武大陸又有何人能擋?何人能拒?
就在此時,卻聽曲陵南清脆地道:“喂,云埔,你沒事揪自己頭發干嘛?”
云埔童子與孚琛循聲望去,只見曲陵南一身舊日打扮,頭上綁著難看得要死的灰帶子,神情一如既往,皺著眉頭,雙目透著困惑。
云埔童子懨懨地垂下手,道:“沒干嘛。”
曲陵南盯著他,忽而道:“我不是去送死。”
云埔抬起頭,苦笑道:“可興許你會生不如死。”
“生就是生,死就是死,無從比較哪個更好。”曲陵南認真道,“若死被想成比生更好,那是生者腦子有問題,人死了,魂魄俱滅,五感全無,再如何品味酸甜苦辣,如何體味百態人生?云埔,我不是去送死。我是去換個地方繼續過活而已,你要揪頭發,等我真咽氣了再揪不遲。”
云埔一呆。
“師傅,你總算肯來看我,我很是歡喜。”曲陵南把頭轉向孚琛,微微一笑,道,“我要是走了,你記得好好吃飯喝茶,舞劍時莫要太慢了,雖說好看,可不頂事,有空還需多磨磨我送你那柄小柴刀。你本事越高,我便走得越安心。云埔小師叔也是吃了上頓不管下頓之人,師傅日后若得空,幫我多照應他才是。”
孚琛心下酸楚,啞聲道:“曉得了,羅嗦個甚。”
云埔卻哭哭啼啼起來,他拿袖子捂住臉,將一個儲物袋朝曲陵南扔了過去。
曲陵南接過打開一看,卻見里面塞滿各式玉瓶,不及細看,卻曉得全是丹藥。她鼻子一酸,強笑道:“師叔,你莫非要我去禹余城開藥鋪子?”
云埔哽噎著道:“真過不下去時,可賣里頭那些個中看不中用的……”
曲陵南睫毛一眨,淚水滑了下來,卻咧開嘴笑道:“你擔心些什麼啊,左律要敢不管我飯,我能將他禹余城鬧個天翻地覆!”
“嗯,傻丫頭,你記得天大地大,管好自己吃飽穿暖,練功不輟最大,其余的,管他娘的。”
“那是自然!”
云埔啞聲道:“我走了,你師傅看樣子也想囑咐你兩句,記得狠狠敲他竹竿。”